63吞噬1
理过了,连一点多余的味道都不曾留下。
于是,莫离开始出现了一些幻觉。
他开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个虚幻的立场上,将自己在无赦谷中经历的种种事件再一次上演。
刑堂中的血肉横飞。
药郎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宴席上被削去双臂的人的嚎叫。
王振拿着锦盒时脸上那令人作呕的假笑。
「啊——」莫离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悬崖的边缘上。
他的意识,正不自觉地记起文煞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恶劣行径。
他的头脑,正在逼他开始遗忘文煞,遗忘那段痛苦的往事,以便能让他早日脱离这个牢笼。
「阿忘……」
「阿忘……」
犹如岸边垂死天鹅的悲鸣。
对于这种非人的折磨,莫离曾经想过是否要继续活下去这个问题。
但如果自杀,韩子绪会不会不再愿意庇护那药郎与程久孺?
会不会一怒之下将那二人的行踪告诉文煞?
莫离不敢再想。
身体乃至心灵都如同放在火上被煎熬着。
他的注意力越来越涣散,越来越单薄。
脑海中的一切东西似乎都在被打乱,有些被抛弃,有些被重组。
但是,他不想被韩子绪改造,他不想!
莫离抬起手腕,狠狠啃了一口,撕下皮肉。
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让他那仅存不多的神智重新聚合起来。
鲜血的味道让他明白,他也无法支撑太久了。
于是就在莫离开始做出自残行为的时候,有人出现了。
那黑暗的屋子终于出现了轻微的动响。
在莫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韩子绪正拿着发着微光的夜明珠,缓步走了进来。
韩子绪只是远远地看着床上的莫离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在屋里停留了不到一刻钟。
莫离一度以为,眼前出现的人又是自己的幻觉。
但在韩子绪转过身去就要离开的时候,莫离惊慌了。
他挣扎着要脱开四肢的束缚。
他只是想走过去确认一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
但是,那些铁链并不会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所以,韩子绪还是走了。
带着那微弱的却绝无仅有的光走了。
莫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渴望光芒,他渴望听到声音,他渴望见人类,他甚至渴望韩子绪的触碰!
于是莫离由原来的回忆与幻想,变成了期待。
他期待着韩子绪的出现。
他从来没有发觉,自己是如此地渴望着一个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果然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韩子绪又带着微弱的夜明珠出现了。
莫离看到他,便像发了疯般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韩子绪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只是听着莫离声嘶力竭的叫着,没有反应,也不靠近。
在十数天后,莫离哭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他只是卑微地哭着。
他俯趴在床上,哭着求韩子绪能多留一会儿,或者能对他说一句话。
什么话都好。
不过这次的韩子绪很有耐性,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一刻也没有迟疑。
于是莫离的整个生命,似乎只剩下了一件事——期盼韩子绪的出现。
他觉得自己的主心骨已经全部被抽离了,只有韩子绪与他身上发出的那淡淡的却温暖的光,填充了那空虚的部分。
又过了几日,莫离不再对韩子绪哭求什么了。
他只是朝那个人淡淡地笑着,然后道一声:「你来了。」
便在他露出这样的反应后,韩子绪却一反常态地向他走近了。
那魁梧的身型如此真实,两人的距离近到了连心跳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莫离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韩子绪站在自己身边,伸手可及!
此时的莫离多想去触碰眼前站着的人,但他却害怕这一切只是幻影,他怕他一动,那光就又消失不见了。
许久之后,远不止一刻钟,莫离只听见韩子绪的一声嘆息,看到他转过身去。
「不要,你不要走!」
莫离跪了起来,紧紧地抱住眼前的光。
「韩子绪,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
莫离的双臂勒得很紧很紧,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疼痛难忍。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放手,即使他抱着的这个人,就是将他囚禁在这个暗室中的罪魁祸首。
他急切地要感受那脉搏的跳动,他要感受人类的体温,他要通过参照物来确证自己的存在。
莫离疯狂地拉扯着韩子绪的衣服。
他甚至将韩子绪推倒在床上,褪去身上多余的衣物,跨坐在那男人身上,让自己久未承受欢愉的部位猛然吞进硕大的巨物。
鲜血从二人交合的部位溢出,莫离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因为自己体内,真实地感受到了他人的温度。
他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如秋风中被荡涤的弱柳,不知廉耻地索要着更多。
在疲累到终于无法再动弹分毫的时候,莫离喘息着俯在那男人身上。
韩子绪说话了。
嗓音依旧低沉而沙哑。
那粗糙的指腹滑过莫离光裸的背脊。
「离儿,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坚强太多,你可知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莫离呆呆地趴在韩子绪的胸前,像是没有听见韩子绪说的话一般,没有反应。
「一个半月,整整一个半月。」
「我小的时候,也在这里呆过差不多一个月。」
感觉躺在自己身上的人儿身子一震,韩子绪笑道:「大概很小吧,我也不记得几岁了。」
也不管莫离有没有听进去,韩子绪只是自言自语般地将话说了下去。
「关我的人,是我的母亲。」
「啊,其实,她也不是我真正的母亲。我是父亲的侍妾所生,没几年便死了。」
「母亲努力多年,始终无所出,但又非常希望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以便于将来能培养成为天道门的继承人。于是在众多的孩子中,她挑中了我。」
「她对我极好。」
「但是她说,子绪,你一辈子只能有我这一个娘。」
「我对她说:我娘不是你。」
「母亲当时笑得好甜,她说,很快便是了。」
「于是我便在那黑屋里呆了一个月。」
「等我再次出来的时候,我的身心都告诉我,我只有一个母亲,就是那个女人。」
「离儿,你能明白么?」
见莫离痴痴傻傻地愣在那儿,韩子绪用手捏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来,离儿,亲口告诉我。」
「告诉我,说你明白了。」
那温柔的嗓音就像参杂着剧毒的甜美水酒,明知道喝下会要人命,但却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莫离呆呆地看着韩子绪的脸半天,然后低下头来,看看手腕上被自己咬出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