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小孩儿坐在他身后的旧沙发上在看一本破书,听到动静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宋城南。
“醒了?那就付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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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毛怪(下)
他放下书,站起来垂着眼皮递上一张皱皱巴巴的单子。
“剪发180,染发480,一共660。”
“草,”宋城南自从做了指导员后已经很久不爆粗口了,他看着面前细瘦的男孩儿,刚才那点怜惜瞬息烟消云散了,“我让你给我染发了吗?”
“让了。”男孩儿抬眼,与宋城南对视,并没有畏惧男人含怒的目光,“我问你要不要染头,你说‘嗯’。”
宋城南想起自己半睡半醒间恍惚的那声“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见他犯了困,给他下套呢。
他站起来,高大的身材让男孩儿一凛,下意识的后退一小步。
反应过来自己的颓势,他又刻意向前进了一步,梗着脖子与宋城南对视。
“你自己要染的,现在瞪什么眼睛?”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声音从虚到实,最后理直气壮。
宋城南微微弯下腰,拉近与男孩儿的距离,他挑着眉毛,声音不大却透着危险:“也是我自己要染的红色?”
“当然,你说要樱木花道的发色。”
“放屁!”宋城南现在的脾气像极了头顶烧得那团火,他大掌一伸,单手掐住了男孩儿的后脖子,像按着一个鸡崽子一样按着他,“你家大人呢,让他出来,我不和你个小兔崽子说话。”
“没人,就我自己。”男孩儿在宋城南掌下极力扭着脖子斜着眼睛看他,“你是要赖账吗?”
宋城南怒极反笑,用皱巴巴的纸单子抽了一下小孩儿的脑袋:“你这也是账?连蒙带骗张口就敢要600,也不怕我报警让你进少管所。”
小孩儿挣巴了一下,显然势单力薄脱不了身:“我们这儿就是这个价儿,你理发前打听价儿了吗?嫌贵别进来啊。”
“谁给你定的价儿?物价局吗?还真以为你们可以连坑带骗无法无天啊?”
手上又用了点劲儿,小孩儿却依旧倔强,拧着脖子费力的与他对视,像只幼狼一样明明心里很怕,却依旧装腔作势露着还未长成的獠牙。
“你家大人呢?”宋城南环顾了四周,屁大个地方一眼就望到底了。
“都死了。”小孩眼里淬着凶光,恶狠狠的说道。
宋城南哼了一声,哪里肯信,小兔崽子在他这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了。
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宋城南忽然有点犯难,男孩儿的家人不现身,自己又不能真和一个小屁孩计较,到头来心头这股怒火终是无处宣泄,弄得他有些心浮气躁。
随手一推,将小孩儿推坐在了沙发上。
想再说几句狠话撒撒火,就看到小孩儿急忙将压到身子低下的旧书抽了出来,书页已经皱了翘着书角,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心压了压,将书角挨张缕平了。
宋城南瞄了一眼,是本五年级的英语教材。
蓦地,心头那股怒意就淡了不少。
算了,谁一辈子还不遇上几个熊孩子。宋城南心里嘟囔着,转身往镜子跟前走。
在一堆乱糟糟的东西中扒拉出来一把推子,打开开关,嗡嗡的声音响起。他一偏头,把推子搭在自己的耳侧,向上一推,一缕火红的头发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桌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皱巴巴的烟盒,宋城南从中抽出一根咬在嘴里,边推推子边单手点了烟。
吐了一口烟雾,他从镜子里看向一直瞪着自己的小孩儿:“你啊,就是欠收拾,有时间多读书多学习,别动这些歪心眼。”
宋城南指导员当了三年,最会做思想工作。可他现在没心情教导一个熊孩子,只说了一句就闭了嘴,错开眼睛不再看他。
三下五除二,一颗烟的功夫,宋城南已经成了一个秃脑壳,他五官长得周正,气质冷硬,即便秃了,也没落了颜值,反而严厉中显出一点霸气,与初见时的温和截然不同。
一地红毛,宋城南烦躁的踢了踢,他又看了一眼表,得走了,不然整个下午就被耽误了。
穿个大衣的功夫,一转身,小孩儿就堵在门前。他想息事宁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奈何有人却不是这样想。
小孩儿还是那副用白眼仁瞅人的凶相,咬着牙说道:“给钱,不给钱甭想出这屋子!”
最后宋城南还是付了钱,五十。
因为小孩儿一直跟着他,隔着步,在风雪中亦步亦趋。
宋城南觉得自己好像惹了记仇的狗,还是只龇着尖牙的幼犬。
风更大了,吹在身上像刀割一般,雪粒子又细又密,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细瘦的小孩儿跟着他的步伐踉踉跄跄,他双手笼着袖,弓着腰,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眼,整个身体只漏出一截下颌,惨白惨白的,像被风雪染了色。
他迎着劲风,抿着没有血色的唇,极力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每一步都走得不易。
得,在距离街道办还有100米的地方,宋城南认输了。
他掏了五十块钱,塞到小孩冰凉冰凉的手里,吓唬人:“滚,再不滚真揍你了!”
小孩儿攥着钱,迎着风眯着眼睛看他。
“赶紧走,别跟着了。”宋城南将羸弱的肩膀向后一转,用力推了一把。
也不知力道用大了,还是风太猛了,小孩儿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堪堪站定后还是回头看他,隔着白茫茫的风雪。
那眼神有些怪,没有感激,没有憎恨,似是错愕。
宋城南时间紧,没工夫与小孩儿磨叽,不耐烦的摆了一下手,就匆匆走进了街道办的大门。
走进去,又退了回来,隔着门远远看了一眼苍茫中小小的身影,见那身影越来越小,慢慢模糊在连天的雪色中,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办正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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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更新,三更。
同流
男孩停在巷子口,步履有些犹豫。
他在考虑是穿过巷子直接回家还是多走十五分钟绕道过去。
风骤雪疾,十五分钟的路程对于一个已经在外游荡了一天又饿又倦的十四岁男孩来说,等同于西天取经。
摸摸口袋里的五十块钱,男孩毅然转身往岔路走去。
“欸,秦小见,干嘛去?”
一个男声逆着风传过来,男孩儿听到的时候已经散了尾音,不过还是令他脊背一凛。
巷子里走出来两个男人,抿着大衣襟子,冻得直跳脚,高声叫唤:“秦见,你是不是又想独吞?以后还想不想干了?”
男孩儿停了脚步,微微上挑的眼睛泄了一抹寒光,目光像浸染了风雪似的,没有任何温度。
他转过身子慢慢往巷子里头走去,越过两个男人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是那间理发厅,还铺着一地红毛。
进了门男孩先发制人,用公鸭嗓子质问两个成年男人:“刚刚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进来?”
随着他进屋的两个男人,一个二十多岁,染着一头黄毛;一个四十左右,脸上顶着一个酒糟鼻,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听到男孩儿的责难,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掠过几不可查的尴尬。
“春子闹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