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侍女这时进来回禀,热水备好了。
裴扶墨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情绪,笑了笑:“娇娇快去洗洗,一会儿我来为你擦发。”
“……好。”见他如此,江絮清只能先妥协,往净室行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裴扶墨面上的笑容霎时间褪去,变得寒凉。
房檐下,裴扶墨冷着一张脸问那些在院中伺候的侍女。
“这几日,夫人可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
几名侍女认真回想,纷纷摇头道:“回世子的话,您不在的时候,夫人都是在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没事就荡荡秋千,并无什么异常。”
“当真?”
裴扶墨不信,他总觉得江絮清好像变了。
其中一名侍女顶不住裴扶墨那冷沉视线的压力,回想了许久,说道:“世子,是有奇怪的,奴婢发现夫人好似很爱站着荡秋千,除此之外,便时常很爱找奴婢们说话,好似被闷得有些……”
说到最后,裴扶墨的脸色变得,使那侍女渐渐不敢说下去了。
裴扶墨淡声道:“下去吧。”
“是。”
江絮清沐浴完了后,刚出净室便被裴扶墨抱到榻上。
她本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折腾她的事,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坐在榻边温柔细致地为她擦拭着湿发。
他白皙纤长的手指从她乌黑湿润的长发穿插而过,慢条斯理地梳理她的长发,动作轻缓且极致的温柔。
这缓慢温和的举动,弄得江絮清昏昏欲睡。
在她趴在榻上即将睡着时,听到耳畔响起了一道略微低哑的嗓音:“你若想去找李善玩,跟周严说一声就好了,他会带你过去的。”
江絮清眨了眨濡湿的眼睫,侧过脸去看他微俯下来的脸庞。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望着她的长发,浓长的眼睫半遮半掩了眼底的情绪,她虽看不清明此时他在想什么,但心尖也不由为他的妥协而感到触动。
他的确变了,但也有在努力的想要同她好好相处不是吗。
最终,她笑靥如花地朝裴扶墨扑上去,软声道:“太好了,我都许久没见过李善了,真的很想他。”
听她嗓音雀跃,牢牢抱着自己的笑得那般开怀,裴扶墨怔了须臾。
原来她真的只是单纯想见李善,并非每日看他看烦了,才找的借口吗?
晋安帝寿宴闹出了猛虎咬人的事件,最终真凶揪出,竟是镇北侯府那失散多年的大公子所为。
而百姓还未完全从其中的震撼回过神时,裴幽杀死了真正的镇北侯府的大公子,冒名顶替的事也被传了出来。
原来此人的真实身份竟是二十一年前的逆贼瑞王之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证明此人筹谋多时,可怜那镇北侯夫妇寻了二十多年的长子,却早已遭受他人毒手。
这件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距离长安千里之外的某处小镇子,也在十日后,得知了这件事。
这日,角古镇的坊间都在谈论此事。
“没想到那瑞王死了这么多年,竟还留有骨肉尚在人世啊?”
“可不是吗?听闻陛下寿诞那日,险些葬送在那猛虎的口中,这一切都是出自那瑞王之子的手笔,啧啧,逆贼真是坏得很!”
“我也听说了,那猛虎是被镇北侯世子擒拿的,听闻那裴世子仅靠一把长矛,便直接对准了猛虎的要害,才制止了这场祸事!那镇北侯世子英勇善战,可真正是个少年奇才啊!”
其中一女子听她语气中含着憧憬,打趣道:“怎么,你瞧上了?可惜迟了,人家虽然才十九岁,但早已成婚,你可别做梦了。”
那人笑嘻嘻回道:“我就想想嘛……不过我实在不懂,他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成亲了?”
另一人说道:“我家有亲戚在长安居住,那镇北侯世子和他的妻子在长安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听闻那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这便年岁到了才迫不及待成亲的。”
“原来如此,青梅竹马,可真是羡煞旁人。”说着,这人推了推身旁的一位貌美女子。
问道:“阿浅,你怎么没动静?你不是来咱们角古镇之前,也途径过长安,就没听说过这些?”
那名唤阿浅的女子,从始至终都低垂着眼,情绪淡淡地道:“没听过,我只是路过了长安,并未停留。”
其他人也没多想,便继续谈论着长安的事。
阿浅趁着没人注意时,站起身出了那小绣房,将那些嘈杂的声音屏在房门内。
不大不小的庭院,种植了几棵古树。
她站在屋檐下,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心尖在不安的跳动。
瑞王的儿子出现了?
那想必是母亲的亲生儿子,若是如此,她是不是该回去见那人一面?
这么多年,母亲有多想念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母亲临终前,还曾对她说,若是有机会寻到她的亲生儿子,必要帮她带一句话。
阿浅陷入反复的挣扎之中,倘若她要见瑞王的儿子,那必然要回到长安。
可若是回到长安,她又怎么逃的开那人?
她又怎么舍得再次抛下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三年前,她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好不容易逃离。
她费尽心思一路躲躲藏藏,最终在去岁总算寻到一处那男人根本找不到的小镇隐姓埋名,这样安静的生存下来。
她不愿舍弃自己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此时隔壁院子的教书先生走过来,问道:“阿浅姑娘,你站在这做什么?”
阿浅收敛好心绪,浅笑道:“吴祁先生,您这才下学呢?”
吴祁摸了摸后脑,呵呵笑了笑:“还不是,那些孩子可让人头疼了,今日我又不得不拖延了些时间,导致快傍晚了才下学,好在现下时辰还早,可以去街市上买只老母鸡回家炖汤喝。”
阿浅便又与他交谈了几句。
小镇子的百姓生活调子极其平淡又淳朴,每日柴米油盐的生活虽然有些疲惫,但静下来时又让她内心尤其充实,这是在那金碧辉煌的牢笼永远无法体验的。
更是那个男人永生无法理解的。
吴祁又与阿浅多聊了几句,眼见太阳落山了,他也舍不得走。
他笑得极其羞赧,忽然岔开话题说道:“我有个学生,近来外祖身子骨愈发不好,兴许是要……这便要请一段时日的假,所以我晚点得亲自去他家提前为他补课,省得他奔丧回来,赶不上其他学生的课程了。”
说到此处,他吞吞吐吐道:“给他补课回来后,估计时辰不算太晚,若是阿浅姑娘还未曾歇息,愿意与在下一同去欣赏沐晚湖的夜……”
阿浅姣好的面容掠过一抹好奇,问道:“吴祁先生的那个学生,他是要去哪奔丧?”
吴祁回想了下,“好似是长安?明日就该启程了。”
长安。
怎会如此巧,偏生在她犹豫不决时出现。
角古镇离长安极其远,且这处的交通十分不顺畅,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马车可以将人带出这小镇子。
吴祁的那学生家,想必是早就预定了马车,倘若她想去长安,兴许是这半个月来,唯一一次的机会。
“阿浅姑娘?”
阿浅纤细的长指来回抓着自己的衣袖,挣扎不已。
裴幽行刑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