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
记忆被空气中浓郁的药味冲散,其中夹杂着一股鲜血的腥味,程郁皱着眉头拉了把一旁端水的药童,道,“这是怎么了?”
“程东家!”药童忽然被拉了一把,差点没把盆中的水泼出去,“方才听说城外一个村子被野猪攻击,死伤十几个村民,全送到我们药堂,姚大夫正在处理。”
“野猪?”
这些年不仅地上不太平,这天气也不太太平,虽然不知道其他城池情况如何,但他听楼中的绣娘说,家中收成有减,想必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林中的野猪开始不受控制。在他所在的时代,各地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接下来的日子会更不好过,比如缺粮断粮,烧杀抢掠。
朝廷不及时出手干预,这个国家的政权便会倾覆。其余他不想管,但这件事肯定会影响商场,死前的世界,因为两个国家的战争间接影响国内经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受到老板的压榨,无底线加班。
该死!
程郁扶着额头,一想到当初没日没夜加班的日子,他顿时头疼不已,同一旁的药童说道,“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这边帮忙搭把手。”
“热水不够,若程东家方便,可否帮后厨多烧些热水?”
“好。”
十几位伤员调用了姚家药堂所有的人,直到后半夜,前头忙碌的大夫才歇了口气,每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之色。
“舒云啊,这一夜不是你当值,真是辛苦你了。”老者刚歇下来,目光疲惫的看向一旁浑身污秽的男子道。
“二伯不必这么说,如今夜已经深了,二伯劳碌一夜,且先回府休息吧,这里由我这个小辈盯着即可。”
老者听后也没拒绝,他这把老骨头能熬到这个点已经是极限。依靠着药童的搀扶,蹒跚往外头走。正值此时,街上打更的声音传来,站在门外目送老者离去的姚舒云看着半空中被乌云遮住半边的月亮,余光瞧见那正在街口踏蹄子的马车,而一旁赶马车的小厮靠在墙角打着瞌睡。
“今晚可有什么人来?”
一旁收拾残局的药童停顿,拍了一记脑袋,“哎呦,我给忘了,程东家还在后院,我这就去叫人。”
“不必。”姚舒云活动筋骨,看了眼一片狼藉的药柜道,“你去清点一下稀缺的药材,明日找账房多支出些钱。这些日子越发不太平,药材备齐些。”
“是。”
此处的后厨共分两处,一处烧菜所用,另一次熬药所用。姚家药堂虽说是六年前才在云浙建成,但在云浙一带颇有名气,号称医道圣手,只要不是已经死的人,仅剩半口气都能把人黄泉拉回来。
程郁当年受的那一刀正是被姚家的大夫救活,可以说他本身就是姚家药堂的活招牌,实际无人知晓,此时的程郁与当时送到此处的已经不是同一人。
后厨内灯火昏暗,忙碌一夜的老仆正躺在一侧的躺椅上打鼾,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可谓是响亮无比,就这般动静都没有说惊动缩在灶台角落,睡得昏天地暗的人影。
瞧那点着脑袋的人,姚舒云顿时一愣,他没想到这人能在此处睡着。程郁这人古怪的很,初见他时不过是仅剩半口气的少年,明明衣着打扮不是富贵人家,偏偏有贵公子的毛病。为他上药之时,此人嚷嚷药物是否过期,涂药工具可否消毒之类的词语。如今能在这灶台边上睡得如死猪一般,当真是稀罕事。
他抬脚在熟睡的人鞋子旁踹了踹,“程东家,药堂要关门了,若要睡觉便出去吧。”
“嘘,别吵。”
话音迷迷糊糊,程郁循着声音靠过去,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药材味,贪婪的吸了一口,下一秒怀中的人忽然抽身,他一时不察摔了个狗吃屎。
趴在地上的程郁膝盖疼得不行,那点疲倦尽数消散,他抬起沾满灰的脸,同正在弹衣服的人道,“姚舒云,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忙碌了一晚上,让我靠一会儿都不行。”
“程东家既然倦了,应当早些回府才是,今日的帮忙,姚某铭记于心,必定能够登门道谢。”
“你们这些古人说话真是文绉绉的。”程郁揉着摔疼的膝盖,一动身便觉得背后一阵疼,被火印红的脸刹那间苍白。
本是站在一侧的姚舒云立即察觉异样,“你背后的伤又疼了?”
“可不是,本来想来看看,哪知道会遇上这种事。”程郁扶着墙说话,整个背部弓着缓解疼痛,声音像是闷在胸腔内一般。
姚舒云见状,无奈伸手道,“我给你瞧瞧。”
姚家药堂后方有供病患休息的场所,类似现代的病房。程郁第一回来时,在此处躺了许久,这期间命悬一线,是由姚舒云亲自照拂,按此时的年纪算,姚舒云要比程郁稍大三岁,睁眼的那日,白衣入眼,可谓是永生难忘的景象。
程郁自小知道他的取向不正常,朋友为光盘狂热的年纪,他却无动于衷。直到高中时期他瞧见晚会上一位学长舞动的身影,内心的悸动让他知道原来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现代的他,为了生活几乎没有时间想这些,一到这里就对治疗自己的大夫心动。他不止一次感叹,真会挑时间。现代他这样的人都会多多少少受到歧视,更何况保守的封建社会。
五年时间程郁克制情感与姚舒云接触,虽说没什么进展,好歹算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衣服褪去,白皙的背部上一条粉色愈合的伤疤自肩头而下,虽然瞧不出有再次受伤的痕迹,却能瞧见这肩头青了一块。姚舒云伸手往那处按了一下,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果然发出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姚大夫你能不能轻点?”
扫了眼身后心情好了几分的人,程郁顿时想起来此人性格上的恶劣。之前他不过吐槽此人缝合技术不行,下一次拆线,这人直接不上麻沸散,让他生生挨疼挨到昏死过去。
“程东家若是觉得姚某能力不行,大可换个药堂。”
姚舒云的白皙手指被热手巾熏的通红,这双手曾染过他的鲜血,当时他就知道一旦染上颜色,这双手会变得更加好看。瞧着对方不紧不慢的动作,程郁颇为狗腿的笑道,“这云浙城中谁敢说姚大夫能力不行,我程郁第一个收拾他。”
姚舒云冷笑一声,“我一直觉得程东家非常自信……”
程郁嘴角的笑容一咧,下一秒便听到那人接着说道,“……甚至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笑容僵在脸上,果然是个不会说好话的地步。程郁抬起疼痛的肩膀,“还请姚大夫看看,我这肩膀是不是废了?还有我背后的刀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肩头不过是些小伤,瞧着像是被人捏的,你今夜可发生什么事?”
姚舒云当大夫多年,一眼便瞧出那伤是有武功的人下的手,程郁不过是个绣坊老板,如何会得罪这些人?
“就是几个小喽啰惹事,姚大夫这是关心我?”
眼前的那双眼睛迸射出目光,犹如浩瀚星辰,这是程郁的五官中最为耀眼的一点,时常让人沉溺其中。
姚舒云默默收回视线,“既然是病患,岂有我不关心的道理?肩头的伤,我让药童那些跌倒损伤的药给你,你回去让人帮你揉揉即可。至于后面的刀伤……我再给你把个脉看看。”
程郁淡定的将手递过去,他知道姚舒云瞧不出什么,不然这几年早就瞧出些端倪,今日来就是想瞧瞧十几天不见的人罢了。
程郁撑着脑袋看着眼前认真的人,听说姚舒云的母亲曾是北地第一美人,性情温婉娴静,可惜是个病美人,其父为了女儿身体,特意选了姚家长子。从姚舒云的容貌来看,他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