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易主(下)
去了。
其实这无非就是风险与利益的较量。
她必须要做到的是说服挈里,让他觉得和尚铭合流的风险远比拒绝要大的多,而能得到的利益却所差无几,只有这样,才能在绝对的武力差距面前赢得生机!
盛姿因为紧张,指甲几乎嵌近手心,然而她昂首,以更加优越的姿态傲慢道:“你若不信,大可以此刻将我杀死,你知道的,我并不会武。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今日你就已经知道了,难道就能保证他不会再将此事泄露出去吗?你三千兵甲虽勇,长安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他若真是万无一失,又何必找你。况且你在吐蕃想来还有谋划,尚铭最多不过一谋臣,背后肯定还另有主子,尚铭能做多少主?而且那主子多半就是晋王。你确定他真的会许你什么,而不是趁你兵马折损反要你性命?”
因为担心尚铭突然进来,盛姿语速飞快:“但你若跟随至尊,长安有数万兵马,至尊必然不必动用你的人。而且此事涉及颇广,想来大容朝堂自己就要有大变动,一时半会就顾不上千里之外的吐蕃内部有什么变化了。况且如今的赞普态度倨傲,至尊不满已久,若是换了襄助过至尊的您,难道不是更合适?”
从发现他的变化到迅速想出对策,还能在绝对武力带来的性命之忧当前这么镇定,挈里缓缓抚掌,眼睛里带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肯定:“盛、姿,用你们大容的话来说,你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这一番话听下来,似乎我与你为敌都说不过去。”
这话听起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盛姿仍不能放下戒备。
她没挑拣他用词不当的病句,依旧镇定自若,只是摇摇头,以更加笃然的语气道:“非我巧言,事实而已。不过论蓝这样说,是改变主意了?”
挈里微笑:“你都这样说了,我再不听,那不成不识好歹了?”
真的赌赢了!
盛姿长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总算性命是保住了。
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以及刚才大脑的飞速运转,紧绷的神经早就变成拉紧的弓弦,直到现在才能放松。
盛姿累到呼吸都有些艰难,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姿态优雅地给挈里倒了杯酒,抬手敬他,眼含笑意:“合作愉快!”
挈里举起酒盏和她碰杯。
尚铭进来时,就看到挈里和盛姿相谈甚欢,连看到他进来也只是点头示意,神情不咸不淡。
他心里暗道奇怪,回到座位才刚坐下,就听盛姿揉着太阳穴,言说自己不胜酒力,打算告辞。
尚铭面无异色,他本来就不喜欢盛姿,听到这话自然也不打算留她。
况且刚与饮飞军的李中郎将说过话,若是盛姿走了,他还可以与挈里谈谈,试一试他的口风。
是以他保持风度地淡笑,刚想开口送她,忽然看到挈里一只手扶着盛姿,竟然是也想一起走的模样!
明明挈里半刻钟前还与自己相谈甚欢,约定私下相聚。
怎么忽然改了面孔?
他一瞬间福至心灵,莫不是挈里已经猜出来他的意图,但又不打算与他同谋了?
这并非不无可能,思及至此,尚铭伸手拦住了盛姿,面如春风,语气却不容拒绝:“你这才喝了多少,你可不是这种酒量,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了饮飞军的李中郎将和他的手下们,不如请他过来一起坐一坐?”
虽然不觉得他们真能猜出来,但他们若是真知道了却不想同谋,肯定会表现出来害怕,还会忙不迭拒绝!
这事若是真暴露了,就真全完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反正饮飞军在这,倒不如趁这会把他们杀了,再放把火,推脱饮酒不慎,总比事情暴露株连九族好的多!
尚铭心下定计,小心地隐藏住眼中杀意。
饮飞军?!盛姿暗道不对,尚铭为什么忽然拦住了她,还要请那个中郎将过来?
她悄悄掐了一把挈里,制止了他有可能拒绝的话。
挈里不知道,她可是清楚,那饮飞军中郎将估计早就是尚铭一党了。
这会请他们过来,难道是看挈里和她相谈甚欢,觉得挈里叛变了,要在这里杀他们灭口!
尤其挈里觉得今天的戏不大体面,基本上也是只身前来,门外那个护卫就算能以一敌五,也绝对打不过人多势众的饮飞军!
盛姿紧绷又放松的心一瞬间又绷到极致,弯如满箭弓弦。
不,不不,她暗自摇头,尚铭虽然不似戴廷赵敞缜密,也绝不会傻到在缘路坊就把那种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事挈里十有八九是自己猜出来的。
他大概是看挈里态度忽然冷淡,有些疑心,此事未成,他没有肯定她与挈里猜中之前,绝不会想贸然行动。
别慌,别慌,只是猜测而已!盛姿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扒开挈里的手,一脸醉态,晃晃悠悠去扶尚铭的肩膀:“饮飞军的中郎将,我记得他!”
难道真的暴露了!尚铭目光一寒,却听盛姿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他,阿湖和我说阳淑公主最近想换个面首,就觉得一个中郎将不错,我不走了!我倒要看看这人长得好不好看,要是好看,我就,嗝,我就让公主,抬他进府,嗝!”
挈里被盛姿那打断一刹,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也怪他,刚才只想着盛姿的话,对尚铭太过冷淡了。
不过这谁能想到,尚铭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居然突然机灵了一下,想到了这茬。
这可真是和大容那句谚语一样——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挈里心里有了主意,配合着盛姿的戏码,把她乱摸的手从尚铭胸膛上拽下来,面色不渝,语气也带了些酸味:“你都醉了,谁也不能看,再说了,那什么中郎将再好看能有我好看?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尚铭皱了皱眉,他和华凝是夫妻,华凝不喜欢阳淑,他自然也不好多接触,只知道阳淑面首换了一茬又一茬,现在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军中,真以为她还是原来那个受宠的公主吗?
况且李中郎将和他相谋大事,自然更不能和阳淑多接触。
盛姿这么说,看来他们应该是不知道。
尚铭看了看被摸的乱糟糟的衣服,心说这人还是如此不招人喜欢,酒气熏天还乱摸,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衣领。
挈里扶着酒醉乱闹的盛姿往外走,经过尚铭时,低声快语道:“那回去后,我就等着驸马给我提些建议了。”
尚铭闻言更是一喜,却并没表露,不动声色点点头,看着挈里贴心地护着盛姿不让她乱晃磕到,又想起挈里对着侍者吩咐盛姿喜好时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为他的品味担忧。
就这样的女人也能看上,吐蕃是没人了吗?
挈里扶着东倒西歪的盛姿出去,直到走出了一条街,盛姿才揉揉脑袋,装作酒有些醒的样子。
盛姿疲惫极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整个魂都吐出去。
冬日里的天气,她最贴身衣服的后背却几乎湿透了,满了冷汗。
“论蓝,我们就在这分别吧,今天事太多,估计大家都要消化一下,等过几日我再找你商议可好?”盛姿擦了擦颈后的冷汗,只觉得力倦神疲,骨头都像被人抽掉了一样。
挈里摇摇头:“过几天没问题,不过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让你这样‘酒醉’的人自己回去,多不让人放心。”
做戏做全套,盛姿也就不再推辞,等回了府里,一头扎在榻上,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过去。今天耗费精力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