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谢秉安看着那道单薄娇小的人影消失在屋外,复而低下头看了眼已烧成灰烬的纸灯笼,冷白的薄唇平抿着,只静默了一息,便转身去往后院。
蔚姝回到房里,洗漱过后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云芝是半个时辰后回来的,叩门进了蔚姝的屋子,把方才的事都告诉她:“小姐,奴婢悄悄跟过去,看到何管家吩咐侍卫把大箱小箱抬进碧霞苑里,碧霞苑外守着两名侍卫,眼睛跟刀子一样利,奴婢找不到机会溜进去。”
蔚姝问:“那范姨娘呢?”
云芝道:“范姨娘去了老爷那,奴婢回来时,看到春香领着好几个大夫进去了,应是给老爷诊治的。”
蔚姝一夜都没睡踏实,一入眠就梦见娘哭红的眼,控诉爹为了贪图仕途,欺骗她的感情,是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梦见舅舅穿着银甲红袍,手持枪戟,要摘了爹的脑袋,为娘出一口恶气。
后半夜她在梦里哭哭啼啼,天亮醒来时,半边枕头都被泪水沾湿。
今日的天有些阴,让人觉得压抑的沉闷,就好像憋在心口的躁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哭了一晚上,蔚姝的眼睛有些微微红肿,云芝用胭脂遮了遮,才勉强自然一些。
一清早云芝就去碧霞苑悄悄打探消息,范姨娘一夜未回碧霞苑,一直待在蔚昌禾的青鉴阁,到后半夜,过来的大夫才陆陆续续离开尚书府。
虽然没亲眼看见蔚昌禾伤的有多重,可看这架势,应是伤的不轻,被东厂的人抬回来,人昏迷不醒意识不清,可见那地方真的是龙潭虎穴。
蔚姝心不在焉的用完早膳,回房时看了眼前院拐角,想到昨晚温九送她离开后院的事,心里又忍不住起了想说服温九帮她去偷范姨娘财物的心思。
只是这念头刚起又被她打消。
罢了,还是别干强人所难的事了。
蔚姝回到房里,刚拿起绣布准备绣花,云芝就走了进来,神色有些莫名:“小姐,宴世子来了。”
针尖一下子刺进指尖,蔚姝疼的嘶了一声,她吮了吮指尖,垂眸遮去眼底的黯然:“让他走吧。”
云芝道:“宴世子就在绯月阁外等着小姐,他说是长公主给小姐下了一份帖子,宴世子此番过来是来给小姐送请帖的,董婆婆怕小姐不愿意见他,就把他拦在外面,没让人进来。”
蔚姝眼睫轻颤了几下,抬眸看向大开的房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长公主亲自下帖给她,以长公主的行事作风,多半是一场鸿门宴,三年前杨家败落后,她就撕破了伪装,逼迫季宴书与她退婚,让他们二人此后不要再有来往,那也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那个视她如己出的人翻脸后竟是如此的绝情陌生,就好像曾经的美好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蔚姝现在说不清自己对季宴书是一种什么感情,只是在这次事情之后,她对他忽然间就没有了最初想要嫁给他的念头了。
“既然对方是来送请帖的,那便是客,出去看看吧。”
蔚姝放下绣布,起身走出房间,看到董婆婆伸着胳膊挡着院门,心里一暖,出声道:“婆婆,让他进来吧。”
董婆婆闻言,收了手站在边上,只是看着院外的季宴书仍旧没有好脸色,但她只是一介奴仆,即便对世子不忿,也不能太过分,低着头道:“宴世子请。”
院外走进来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季公侯与长公主最为疼爱的嫡长子季宴书,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随从岑时,穿着黑色的侍卫服,腰间佩带一柄剑,面孔是常年历练下来的冰冷严谨。
蔚姝攥紧藏在袖中的双手,看向朝她走来的季宴书。
时隔二十多日,他真如云芝所说,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竹青色的锦袍穿在身上,不似之前那般合身,银丝镶边的束带扣在腰上,显得身子较比之前单薄了些,清隽儒雅的面容也消瘦了一圈,衬的那双浓墨的黑眸愈发炯亮。
“宁宁!”
季宴书快步走过去,眉眼间都是见到蔚姝时盛开的浓浓喜悦,自从那日晨时的圣旨下到尚书府后,他就被母亲锁在房里,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
他想见宁宁,想到恨不能像窗外的鸟儿一样长一双翅膀飞过去,五日前他给宁宁写了一封信,想亲自交到她手上,却没有见到她的人,等他回到府中后被母亲发现他偷偷去了尚书府,又将他锁在房里。
在今日早上,母亲亲自将他放出来,交给他一封请帖,让他送去尚书府交给宁宁,邀她明日参加国公府的宴席,他这才得以解脱。
时至今日,他终于见到了宁宁,言语间尽是浓郁的喜悦与爱慕:“宁宁,你瘦了,也憔悴了。”
蔚姝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避开他浓情蜜意的目光,冷漠道:“宁宁是我的闺名,还请宴世子慎言,莫要损了我女儿家的名声。”
季宴书脸色一白,舒朗的眉宇难以置信的皱起:“宁宁,你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给你写的信里解释了这段时间为何没能来寻你的缘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阻止你进宫的法子,你看,我娘给你下了帖子,或许是她想到好法子了,是以才让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