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晚月陡然从桌下捞出一块白板,栖川定睛看去,这人居然闲到把刚才的广告一帧帧打印出来,贴在白板上。晚月说:“其一,球星是个小气的人,认为自己丢出去的饼干该进自己的嘴巴,谁知小孩脸皮这么厚,把饼干吃了。”
“其二,这个就比较恶心。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第一块饼干从桌上进了球星的嘴里,这块饼干符合三项原则,扭了,舔了,也泡了,所以它是可以吃的。”晚月拿着钢笔在照片间比划,讲解道,“而第二块饼干也是桌上拿的,和第一块师出同门,都是要经过前两道工序才能开始泡牛奶。视频里并没有明说,那么这块饼干,它被人舔过吗?”
栖川眉头一皱,视频里的晚月继续说:“小孩拿着牛奶杯离开了桌子,不具备做案时间。而球星拿起第二块饼干和丢出饼干之间经过剪辑,缺失了中间两步的步骤。”
“作为广告的主角,球星必须严格按照三项原则,简而言之,”晚月深吸一口气,高声说,“小孩吃的饼干是被球星舔过的!这样一来,那个惊讶的表情也能说得通了!”
栖川往后缩了缩,晚月又道:“第三个猜想比前两个更有意义,前面我也说了,广告的重点是宣传这个饼干的吃法,所以就有了两人之前的对话。那么可以由此延伸出第三种可能性——如果球星没有按照三项原则,仅是拿了一块没扭过也没舔过的饼干投进牛奶里,直到小孩拿起饼干吃掉了才如梦初醒,刚才这个吃法是不完整的。”
“这也能解释那个表情的由来,而且比第二个猜想合理多了,毕竟对小演员来说,这可能会成为人生阴影。但,接下来就是我对导演组的疑问。”晚月面色一凛,厉声说,“你们的饼干是靠什么被人熟知的?还不是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现在居然鬼迷心窍到在自家广告里破坏神圣的规则,无异于自毁招牌,写出这个剧情的人是何居心?”
视频中的晚月说得声色俱厉,栖川赶紧关掉视频,点开刚才那个不敢点开的《3》,试图寻找避风港。
电脑好像也被晚月问傻了,加载许久视频内容才渐渐浮现。这个视频中的晚月显然比上一个视频平静许多,只是周围灯光昏暗,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在晚月的沉默中,视频就像卡住了一样。栖川正要挪进度条,擎华的声音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泡时间到!”
栖川惊得收回手,天音跟着舞动出场,跟着音乐和擎华合唱:“我要○泡我要○泡……”她带着话筒扭到晚月旁边,将话筒塞给晚月,“妈妈,什么香香脆脆我们都爱?”
晚月无动于衷,擎华深深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坐到晚月身边继续发问:“什么带给全家营养健康?”
那话筒都要怼到晚月脸上,晚月接过话筒,反手就对着先凑过来的天音一通猛捶。擎华吓得不知所措,晚月把天音锤昏后拽住摆在房间正中的桌腿,那桌子是大理石质地,桌面上铺着一层玻璃,擎华站在墙边,晚月将那桌子砸到擎华身上,擎华无路可逃,玻璃桌面骤然粉碎。
晚月擦干净手上血迹,昂首阔步出了房间。待她走后,躺在一堆狼藉残骸中的天音才敢睁开眼睛,她浑身是血,连走到摄像机前的力气都没有,隻好四肢着地爬过来。
摄像机放在桌上,她爬过来时已经拍不到她的身子,只看见满是伤痕的手从桌底伸上来,像举起的白旗。
正文里提到的饼干就算不明说大家也都知道吧?是奥利奥啦。有关饼干的广告部分就是奥利奥以前的广告。
好奇的可以去搜,看完就能得到新的理解。
所以姚明为什么要那么惊讶啊!
天音和朋友们
十岁前的时光,栖川是在黑煤山下的医院里度过的。狭隘的病房,拥挤的空间,随处可见缺胳膊断腿的病人、永远如影随形的酒精味。前来挑战炎龙的人太多,医院里没有足够的病床,伤患就横七竖八地躺在走廊里。
对栖川来说,血是伤口,是疼痛,是杳无音讯的无可挽回。有时她会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进无人的产房里,这间医院的产房就是她第一次睁眼时看见的世界。
产房里也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里本就是常常见血的地方。她的母亲已经去向不明,栖川只知道她还活着,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去了什么地方生活。
她不喜欢这里,却找不到供她栖身的地方。走廊里睡着的人有很多,混在人群里谁都找不到她。虽也有人认出她是这里的常客,可没人会跟无家可归的小孩计较。
栖川在别人的伤口和鲜血里活到人生中的第十年,某天在走廊里睡觉时,她听见护士喊人让开的声音。栖川迷迷糊糊地蜷起身子,抬担架的人带来一股腥风。她睁开眼睛,被抬着经过她面前的是个遍体鳞伤的女人,那个女人的手垂在担架外,手臂上的血顺着手指滴在栖川面前。
那一粒血珠砸在地上,像天边第一颗亮起的星子。栖川突然觉得一阵胸闷,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栖川才发现,好像真的有人在身边推自己。
她捏了拳头,缓缓抬起头来。她还在晚月的办公室里,推她的人就是刚才视频里那个被晚月打得在地上爬的女人。栖川回想几秒,语气虚浮地确认道:“你,你是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