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灰烬
她不敢与他对视。
这么近。她远远窥探了三个月的人,正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声音、味道正慢慢有形地啃咬她。她牙关咬着,发现快乐的那一头是细细的痛苦。
她想,对一个人的好感是从喜欢发展到爱。好感图个心情快活,上一秒好感这个,下一秒那个;喜欢是一半自投罗网,另一半害怕靠近,怕靠近了是灰烬,自己是主体,想把对方变客体。
至于爱,她是24岁才懂得。
路柔悄悄移远了椅子。
江漫坐下。调好姿态,坐相美观。
“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
他低着眼。“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荒诞。她含糊了声:嗯…
他谈吐文雅:“我哥新开了游泳馆。下次我带你,和你的朋友去玩。”
路柔搅了一杓水。她一下清楚到他的猛厉瞒在他的柔和下。
江漫说话做事的确温柔,绵绵如雨。但刻骨的强势是改不掉的。你看,不需要过问你什么,就大半替你做主了。
还知道用“朋友”介入,破坏她对他的拒绝。
她这反抗,多无力。
路柔晃着眼,说:“不…”说不出口。
因为江漫突然抬眼。这一眼交给她,眼睛的幅度恰到好处。那种让人心酥的清幽感轻轻地交给她,再真挚、柔情地笑。
“是不喜欢吗?”他认真地问。
她看他睫毛那么密、那么长。
这句话就这样潜入她的呼吸。
潜入让路柔的呼吸沉甸,整个人里面、外面从头到脚发烫了一下。
“没…”她小声,迟钝地点头。“我去。”
江漫便与她说起了学校事,内容风趣。因为嫌弃她的声音,路柔半搭少语。
阿姨给她换了第五杯水。
他放出一个饵。“我平时也喜欢打羽毛球。”
鱼上钩了。路柔:“怎么不加入羽毛球社?”
“好像最近人满了。”
她慢吞吞。“社长跟我挺熟…”
他说是吗?
“谢谢。”
“不用…”
路柔喝光水,几乎美妙的绝望:只见了他一面,你却变了好几个面。你不该说这些话,也不该做这些事。什么好奇,什么眼睛不舒服。这些理由都是借口。
这些借口,太借口了。
江漫看了看手表。“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与她并肩。一路上她沉默地看着地,江漫送她到楼栋门口。
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递给她。
“一个见面的小礼物。”他的笑温暖和睦。
路柔:“…谢谢。”
拒绝不了,她三个月前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回到窝,路柔坐在椅上。桌上一串嵌着白珍珠的细链条,锦盒在旁。
她抱着小腿,头慢慢地低下,挨上膝盖。
其实,江漫隻让她待在阳台。他每次距离她都会超过一米,若近了,就远离。她知道,他不肯让她跨进他真正的地方。他明明对她抱有抵触和疏远。
路柔深深埋进双腿间。
所以…他到底对她什么意思?
路柔有听别人说:为了压抑一切会成瘾的欲望,修身养性。江漫从不碰色淫、鄙视色欲。
他不喜欢野蛮行事。
后来毕业那晚,他这么强硬地占有她,她怔了很久很久。被他吻着同时被他驾驭,她绷紧了身体。他像蜕去人皮的凶兽,失去控制地一次、又一次索取。
她说疼。
他说这样疼你一辈子不得忘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