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婚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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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七十三:婚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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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中,江漫站了很久。
雪像碎玻璃一样,越远越闪,刺痛眼睛。
酒店恰有员工请假,人手不够,酒店经理见他面相英俊,外面又冷得过分,就问他要不要替一下。
他换上服务装进到宴厅后,颇后悔,尽量低头掩过。来宾很多见过。
讨论声却并未放过他。偶尔人说:家里条件比拟贵族,就是没人待见,好像他是江潮首任妻子乱搞后生出来的。本来族里期待能出一个音乐家,结果后来不争气……江家就放弃他了。
他脸俊,身材看起来不错,你觉得你出多少钱他肯给你口。都不避讳,她们视他玩物一样耍嘴上流氓。
路柔下来接客倒酒,站背后就听到了。江漫下意识看向她,见她只是一派漠然,对她们倒笑脸堆起。
江漫默默地茫然了。那个说会永远对他心软的人,是她吗?
没有一分钟,路柔看他拿走餐盘消失于人群,不在意食指沾了油。江漫的手以前连别人碰过的杯子也不屑摸,放白手套里护着,碰了脏的乱的,手要搓洗一遍、二遍、三遍。这个怪癖,为什么没了?
她垂下眼,把酒倒在那碎嘴女人的肩上,又捂着嘴一脸抱歉说:不小心不小心。
江漫在换衣间休息,坐地上时,才看到路柔发了消息。
“你不回去你想干什么?想搞破坏?”
你一个保安就能让我进不来,我有什么坏心思。江漫回。他表达他真的不会干扰。又回道,一对人能走很久,都是靠超强的忍耐。
放下手机后,江漫去厕所抽烟。烟云缭绕,他想起不久前叫出林凉,对他很直白地说,宋轻轻今天结婚你不去看看?
林凉抿着唇说我去干什么?
他也这样淡漠地吸烟,声音富有感情,眼神也故意富有感染力。
他说过去是你费尽心思地救了宋轻轻。凭什么你不顾一切地帮助她保护她,心巴巴地教一个不能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长大,最后倒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挺为你觉得可悲的,没有一个人懂过去你为她受的苦。你在这儿不要命的喝酒,但她今天要嫁别人了,以后去照顾别人了。
林凉顿了一下,"无所谓。"
尾音却颤抖。那一番话,江漫知道是字字砸到林凉的痛点上。
有时,语言的力量就像一根火柴,一划,就引爆一个人的情绪场。不然林凉不会走到酒店门口,缓慢地停下,再急急转身,开车前往机场。
江漫从回忆抽身,烟碾在脚底。还好一直关注宋轻轻,就等着挖个机遇。
他是能忍,但不是坐以待毙。
约下午4点时,路柔接到余洲电话。较意外,他们也两年多没联系过了。
他开口便是你放过他。路柔就小声地笑。
“他是你师父,跟你熟,你偏心他我理解。但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离开那么长时间,回来不久就说对他有感觉,一边亲热他又一边跟别人结婚。你觉得你心里没猫腻吗?你玩弄他、报復他,你想这样做。”
余洲并不知道内情,以为路柔想踏两支船,一支避风,另一支衝浪。他不想江漫有天被巨浪拍碎,怕他被甩后受不了打击。江漫自路柔离开起,神经就一直很细,他不是没在喝醉后说余洲有时我好想死,你要把我看住了。余洲是陪着他怎么一点点过来的,感触比任何人都深。
见路柔没应声,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只是想说,我比你更了解师父。他以前是嘴硬,不会说话,对感情不懂表达,也不知道要经营,这是他的缺点。但他绝对不会背叛你,认定你那就是一辈子,他也不是没放低自己。一个从高中起就一直独立挣钱资助无数贫困孩子上学的人,心肠真的有那么坏到你对他这么狠吗?路柔,大学分手那次,他不是不想复合,他的手就是在坐火车回来找你的时候撞伤的,为了早点见你,他拖延了看病时间,所以手才留下病根,以至于现在…只是他很少对你说这些其实他很在意你的事,他不好意思表达。”
“第一次为谁做饭不惜弄伤手?第一次修改练筝时间陪谁约会?第一次为谁打破他的规矩和戒律?你真的选择性看不见吗?师父知道你馋,每次练筝完他都会走遍四周找不同的小吃带给你吃。还有山甘那会儿,你发烧,他大半夜走十几公里山路背你去医院看病,累得一天饭都没吃。他对你的好,才两年,你真的忘了?”
路柔听着他那些话,听着听着,脑海里慢慢闪过江漫的样子。那个因走太多路,腿脚发软仍旧一拐一拐背着她,走在破晓的田野里,裤脚全是泥泞的青年,他小心翼翼背着她穿过芦苇的样子,他低声温柔对她说有我呢的样子,他踩进泥坑第一时间双臂勒紧她的样子。这样的江漫,曾有过想伤害她的想法吗?
余洲的声音更低了:“放过他。”
最后,余洲还对她说了一些话,声音更平缓了。路柔听完后,无声回响很久。
晚宴。
林凉一直没出现,电话也不通。打林玄榆电话,听他说表哥去抢婚了,路柔不信,直到林凉电话通了后,对面有细细的女人声。
深夜十二点,失踪新郎终于回来了,没抢成功。新婚酒店里,他们不约而同地提议喝酒。举起杯,谈了许多,她说他像个刺猬。
后来酒意穿肠,她迷蒙了眼,绕着发卷,聊爱情这东西。
“越爱越恨越贪心越敏感,总觉得他要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但他又是自由的。踏进去就得磨合,谁磨得越多,谁越脆弱。”
路柔恍然明白着,为什么自己迟迟不肯再次踏入爱河。
她怕。
她怕索要他太多。怕失去的才是最完美的。
临走前,路柔让林凉下周一去登记领结婚证,这周她出差没空。
没走电梯,她突然想沉浸在黑暗里,越黑也许才能想得清晰。不亮灯的楼梯间一阶阶打着电筒走下去,下到三楼时,没注意,她一脚踩空,脚踝的剧痛瞬间马蜂群般刺上来,动弹不得,疼得生理性的眼泪一流。手机也摔得七零八碎。空间真要黑得不见五指了,她又害怕。
其实路柔并不期待谁来救她,不指望了。山甘离开那晚,她已经习惯一个人紧紧抱住自己,在无人之地闭着眼,等待清晨升起。
半个小时过去,手臂上干出了泪痕。再十分钟过去,一双温情的手摸上她的脸颊,怎么蹲在这?
她埋着头,静了一下,用鼻腔发出小小的呜咽。疼。
他转过身蹲下,轻缓地将她背起。
男人的颈间散发一种家长般的气味,这一刻脊背好宽阔,好温暖。
好熟悉。
不知为何,她有点难过,像有一部分时光偷偷跑回来了,但几秒后又很快溜走。她突然更加难受,意识到有些场景一旦成为回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次,甚至它们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永远看不到摸不着想不起了。
医生说是软组织受伤,休息一周就好,但这一个月尽量减少下地走路。
江漫为她领来药,在床边伺候她,问她想吃东西还是睡觉。
“我有听到楼梯间有声音,但当时想去找你就没管,后来你手机一直打不通,才觉得不对劲。”他边倒热水边说,再用热手牵过她的手,塞进被中给她暖着。“看你手冷的。”
看她时,目光软茸茸的,喉结轻轻的跳。
回国后,江漫就总这样看她了,一副惹人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