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五六、為此而生
人!淫婦!就妳這種蕩性才會生出那種妖怪!也不曉得跟什麼野獸配的種!」
女人的哭叫與求饒又再次淹沒了空間。
半小時、四十分鐘……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的聲音安靜了,男人重重的腳步離開了許久,他屏息,小心翼翼推開櫥櫃的門,只見在破舊的小吃店裡昏黃的燈光中,頭破血流的女人默默收拾著一地狼藉殘局。
男童抿了抿唇,想要說話,卻又發不太出聲來。
他想靠近那女人,然而,那女人回頭惡瞪了他一眼,幾把叉子從他耳側飛過去,砸在身後的鐵製櫥櫃上,發出令人膽怯的巨響。
「滾回樓上去!」那女人厭惡地嘶吼,「我看了你就噁心!」
他愣愣地瞪大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眼眶盈滿了淚水。
在不斷朝他飛來的刀叉中,他飛也似地奪門而出,在暗夜中奔逃,逃著、逃著,幾盞路燈一晃而過,那約莫只有五歲的男童在奔跑之中,身體逐漸長大了,轉眼間,他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在夕陽的餘暉中拚命奔跑著——突然,前方的巷子衝出幾個拿棒球棍的男孩,擋在他的前方。他停下腳步,轉頭,身後也有幾個男孩堵了過來。
「無路可逃了吧!妖怪!」拿金屬球棒的那個男孩自信地大笑,「打怪時間到囉!」
「不要這樣……我不是……我不是……嗚哇啊啊啊啊啊!」
他的求饒只是徒勞。
球棒一棍一棍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他們毆打他、踐踏他、在他身上吐口水、在他的傷口上撒尿,然後他們脫下他的褲子,把他吊上樹,拿他當沙袋狂揍,揍得他鼻子歪了,眼角裂了,整臉都腫,鮮血不停地流,一直揍到太陽落下那邊的山頭,然後,他們拍著手回家了,留他一人半裸地吊在樹上。
夜晚的風很冷,全身很痛,肋骨斷了,血不停地滴,全身還發著尿的騷臭。偶有路過幾個同齡的孩子,卻只聽見他們的耳語和竊笑。
他一直哭、一直哭著,卻忍著不敢哭出聲。
深夜,巡邏的警察將他放下來送去醫院。護士看見他的眼睛時嚇到似地縮了手,驚恐的表情滾燙地映在眼底,燙得他胸口陣陣發疼。
——就這麼噁心嗎?
與你們不同,就這麼罪大惡極嗎?
僅僅只是因為不同,就成為了所有傷害的理由和藉口,那些嘲笑與惡毒的傷害沒有一天能從他的生命中抹去。鏡子裡自己的倒影從十歲成為十四歲,十四歲成為十七歲,他從矮小的男孩成為高大的少年,掀開沉重的瀏海,看見的還是那雙無比醜陋的眼睛。
血色的眼珠,與,橫扁的瞳孔。
在漆黑的深夜裡,他帶著傷痕望向鏡中的自己,淚水靜靜淌落他的眼眶。
「我是為什麼……要被生下來的……?」
難道是一種先祖留下的遺傳疾病?又或是誰的失誤造成的失敗品?因為這雙眼睛,他不曾被父母擁抱,不曾被手足正眼直視;因為這雙眼睛,他成為全班的箭靶,成為無處可去的怒火發洩的對象;因為這雙眼睛,他遮掩自己的容貌,拒絕與他人的接觸,孓然一身。
淚水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鏡中的倒影。
熾熱的淚水不停往下滴流,他的雙頰因激動而熾熱,在急促的吐息中,在恍惚之間,有一隻冰冰涼涼的覆在他的額頭上,然後,輕輕撥開了他的瀏海。
再一次明亮起來的視野中,映著身下赤裸的銀髮少女。
路燈的光很暗,他卻能清晰地看見她藍寶石般的眼眸;夜晚的風很冷,吹動樹葉沙沙的聲響在耳邊環繞著,她柔美的嗓音卻那麼清晰。
她說,好美。
她說,她很喜歡。
這一雙被親生父母恐懼、被無數人嫌棄與噁心,連他自己都不想看見的雙眼,卻被他所唯一傾慕的女孩,說了「美」,說了「喜歡」。
那一刻,他在激動的淚水之中明白了——
他原來是為她而生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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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探個親回來世界就不一樣了
不管繁版簡版,謝謝小天使們幫我點亮第一顆星~
接下來到初五開工前就日更回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