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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五、聖女的結末

 

向神乞求的奇蹟,直到最后一天也没发生。

那一天,广场上喧嚣着教徒的叫骂,曾经圣洁的象徵穿着脏旧的长袍、背负沉重的枷锁,踏上刑台;那一天,王室全员穿着肃穆的黑衣出席了那场处刑。

罪人露芙跪在刑台上,她的心情异常平静,她虚弱地望着刑台下的民眾,都是些在王城见过的熟面孔,远处的看台上,国王、王后、王太子和小公主都坐在那里,妹妹薇吉娜随侍在公主身侧,距离太远,露芙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

骑士长杰沃登踏上了刑台,他戴着一副皮手套,握着一把斩首刀。

那短暂的数秒感觉起来很漫长,杰沃登缓缓走到她身旁,刑台下激烈的叫嚣声彷彿被刑台上的静默隔绝了,露芙低下头来,感觉杰沃登为她拨开长发,露出雪白的后颈。

「杰沃登。」

突然,她平静地开口,带着一种坦然的温柔。

「要让夏乐緹幸福哦。」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没有你,我们不会幸福的。」片刻沉默后,杰沃登回答。

他的嗓音很冷静,冷得就像不带任何一点情感。

他站起身,将刑刀的刀锋架上她的颈子,纵然话语那样冰冷,他的动作却相当轻柔,轻柔得连锋利的刀刃也没有割破她的表皮,他把那沉重的大刀提得小心翼翼。

远处,看台上的国王站起,高高举起了手臂。他们诉说着什么、宣告着什么,都听不真切。露芙不自觉想起了国王第一次收到她礼物时的那个生日,他就像个小孩笑得合不拢嘴。

王后加丽娜,耐心聆听所有她诉说的琐事,像个温柔的母亲。

王太子西罗多,聪明绝顶却有点笨拙的哥哥,和他一起讨论书本的时光真的很快乐。

妹妹薇吉娜,总是用撒娇的拥抱迎接她,是她任性又蛮横的小天使。

夏乐緹,她永远的挚友,为小事而哭,也被小事逗笑,她不会忘记她们拉着手在落叶上跳舞的每个秋天,是她清澈如银铃的笑声为她的生命点亮一盏光。

露芙的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还有杰沃登——她所深爱的杰沃登。

那个紧拧着眉去挥剑的杰沃登,一板一眼压抑自己、把任务放在最优先的杰沃登,世人们只知道他强大又英勇的一面,只有她知道他每个月会来圣堂为死者祈祷的那份温柔,只有她知道,当他抱起婴儿的时候,双手总是紧张得颤抖。

露芙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微笑。

她原谅了。

就算这些人终究没有注视着真正的自己,就算他们连表明自己天使的身分都不愿意,就算没有弄清楚载体的身分是什么,至少,她与他们曾经拥有的快乐是真实的。

她放下了。

作为信号,国王放下了手,于是刀起,刀落。

银光划开细细的脖颈,鲜血染红刀刃,在屏息的静默中,脑袋咕嚕嚕滚到刑台边缘。最后的知觉即将远去时,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倒映在她眼底的,是刑台下抱着银发婴孩的女人。

一股温润的情感淌过了她,像漫开的血。

于是她明白了。

这是她呼唤那人的地方,也是那人呼唤她的地方。

——她终于完整了。

祸国之女露芙终于死去,却彷彿留下了诅咒。

在那之后不久,雷默多的国王与王后相继去世,小公主卧病不起,最终在那年秋天身殞,她的侍女随后自杀。继位的王太子多活了一些时日,定好王国下任继承人后,他也驾崩了。

人们都在传,这是魔女露芙对祖国残忍的诅咒。

教廷为了平息冤魂的愤怒,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将露芙追封回圣女。人们再也不敢谈论那个名字,生怕诅咒也找上了自己。

至于骑士长杰沃登,他不明原因断了腿,再也没有回到前线。

丧失了武勇的炽天使的加持,明火军无法再往前推进,琉加守军很快取回优势,夺回城市三个外防城镇,明火军一再撤退,终究溃不成军,黯然解散。

琉加恢復了和平,崩毁的第一城区在战后重建,东西两边的商路也再次打通。

三年后的春天,阿雷尔特商队带着西方大陆各国的货品,再度造访这座城市。

第一城区小酒馆的大门被推开时,酒馆主人诺弗拉正在擦拭器皿。

「抱歉,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哦。」他向抱着孩子的来者微笑。

「我知道,请问莉莉·法弗尼尔在吗?」

「啊……是莉莉的客人?她今天在训练呢。」诺弗拉友善地问,「您要留下来等她吗?请问您的大名是?」

「不……如果她不在,我想找云生。」

「呃……云生?」诺弗拉愣了几秒,「请问您到底是……」

男人没有回话,也不愿透漏姓名,只是将领巾又上拉一些,似乎意图遮住自己的脸。他在原地等待酒馆主人的回答,诺弗拉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右腿是木造的义肢。

「是……没有问题。」诺弗拉怀疑地眨眨眼,不晓得对方找自己才三岁半的小儿子究竟有何贵干,但他仍是看向角落正在扫地的少年,道,「玛尔基,可以帮我带云生下来吗?」

「好、好的……」墨绿发色的少年靦腆慌张,听话地匆匆上楼。

「要不要先坐下?」看男人打算站着等待,诺弗拉关心地问,「您的腿不方便吧?」

「不,还行。」男人简短回答。

「是因为事故吗?」

「不,战争期间砍断的。」

「噢、天啊!」诺弗拉露出心疼的神情,「是明火军做的吗?您是外防城镇的士兵?」

「不,我自己砍的。」男人淡淡地说,「这样就不用再上战场。」

「那还真是……很特别的逃兵方式……」诺弗拉难以置信,「不后悔牺牲了腿吗?」

「一条腿而已。」男人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已经牺牲了最重要的人了。」

察觉背后有什么故事,诺弗拉担忧地蹙眉。

正想为男人调杯酒,请他坐下来好好谈心,外头便传来一阵嬉闹声,紧接着,酒馆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少年鲁莽地撞了过来,穿戴义肢的男人侧身轻松闪过,而那少年纵身扑倒在酒馆地板上,哈哈大笑。

外头追来了另一个东方面孔的少年,也笑得合不拢嘴。

「太慢了啦……琥太郎!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结果还是赢不了云齐啊!」

「云齐,别躺在地上打闹,会给客人添麻烦的。」酒馆主人苦笑着责备。

「是、是。」少年随口应答,从地上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他仰头看向那陌生又高大的男人,好奇地眨眨那双红眼睛,「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位……」

「哥哥。」

软软的平静的童音在此时打断了少年的提问,他们回过头去,只见约莫三、四岁的银发孩童被玛尔基抱着下楼,少年见状脸色沉了下来。

「玛尔基!说过几次了,不准随便碰我弟弟!」他一个箭步衝上前,把三岁男童夺回来,溺爱地搂在怀里,「回来晚了抱歉,哥哥回来了,云生!」

被莫名臭骂了一顿的玛尔基委屈地低下头,却不敢反抗。

「别这样对玛尔基,云齐,是我请他带云生下来的。」

父亲的苛责没被少年听进去,云齐只是嘖了一声。银发男孩那犹如陶瓷娃娃般精緻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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