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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与不安

 

“……说什么蠢话呢……”高悯月摇摇头,他是谢子言,过去是东宫少傅,不择手段在东宫爬到那个位置,甚至有人以为他终能做上宰相之位。

但如今回头想想,这怎么可能呢?他出身那么卑贱,手段那么狠厉,永远都不可能攀上那个位置,还不如早早脱身的好,谁当皇帝不是一样,不至于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

“本宫帮他这些,是因为觉得有些相似啊,我们都觊觎过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摔下来之后差一点连命都没了……那个时候,只有他站出来帮本宫。”高悯月轻轻说道。

母妃被赐死的时候,她原本也是要跟着一起死的,他跪下来求太子救她,明明在那之前他完全没有受过她的恩惠。原来贴在身边的人也会背叛,不相干的人也会对自己好,她是不想得罪皇兄没错,但是更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徐大夫见状不再玩笑了:“丑话说在前头殿下,现在走他也许真的会在路上颠死,不是跟您开玩笑的。”

高悯月闭了闭眼睛:“你尽力吧……”

年关里还下着雪,外头又冷又湿,可便是这样的天气,高悯月却也还是赶着要走的,因而府中下人们忙不停的准备着。路上想让车子里头不冷,就要多拉上两车的银丝炭,想要车子在山道上不颠簸,便得将车轮多包裹上两层皮革,还要备上足量的纱布草药,要准备的太多太繁杂,她便连在京中访客的礼数都省了,无论谁上门都是避而不见。

其实也没必要见,大多是在新朝中受了冷遇的人,一丁点儿门路都没有了才会想起来拜她。又或是那些成日在宫里玩牌九逗鸟雀的姐妹,过来心疼一下她远封边郡,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每个人都将笑脸挂在脸上,像是人皮面具似的没有丝毫的差异。

“殿下,药材和纱布都备好了。”侍女同她汇报。

自己人的动作都挺快,徐大夫也配合,他将谢子言一路上所需的方子巨细无遗的列了出来,还特意告知下人们他乘的那辆车需得封窗。老人家虽然性格古怪了些,但照顾起病人来从来都让人放心。

“知道了,去和徐大夫说一声,后日早晨便启程。”她将几件太后娘娘御赐的首饰从锦盒中挑出来,她没准备把这些礼物带走,发生过那么多事,就算如今她已经没理由再恨那一位了,但总归还是不喜欢的。

侍女多问了句:“那谢公子处?”

出发的事倒是一直没同他说过,这两日都没空同他好好说过话。

“本宫去说吧。”高悯月翻捡首饰的手顿了顿,而后她将一支男子用的白玉簪从盒中取了出来。上好的羊脂玉温润莹白,原是母妃为她准备的,高悯月用不上便留在了京中府邸,现在似乎能送出去了。

推开房间就能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谢子言靠坐在床上,是让下人扶着起来的,他是没法下床行走,但总一个姿势躺着也是不好的。

谢子言能听见人进屋,头朝她的方向偏了偏:“殿下。”

“你怎知道是本宫?”高悯月有些好奇,她嗅了嗅自己的袖口,并没有特殊的香薰气味,自已也没佩戴过什么有异响的饰物,可他总知道是她。

谢子言张了张口,他好像犹豫着要不要会所出来,结果还是说了:“殿下的脚步声与侍女们不一样。”搂金的鞋底踩在地上声音理应会有所不同,但他居然连这都能听出,高悯月还是惊讶的。但她也没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将玉簪递到他面前。

“这个送给你。”她说,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多说了两句:“白玉簪子,上面刻了凤竹和玉燕。”

“何故送我这些。”他冷笑,手指微动了动,似是想抬手去触摸玉簪,可腕上缠着数层绷带却还是软的厉害,根本无法抬起。

只是觉得他带着应当是会好看的,她并没有多想什么:“我们要出城了,得将谢公子你收拾好才行。”这些话也不假,他现如今衣衫敞着,头发也披散着,怎么看都不是能出门的模样。

“走?”谢子言顿了顿,他的手顿住,缓缓问出后话:“是要去……”他没问完,因为他猜得出答案。

“自然是随本宫回西庭。”高悯月伸手挽起他垂在脸颊边的散发,绕成发髻将簪子插进去,确实是合称他的颜色,君子如玉,堪配佳人,只可惜这里既没有君子也没有佳人,只有一个被外放的宗室公主,和一个被贬为奴的罪臣。

“呵……”他别过头轻笑,恰好躲开她的手,松散的发髻复又散开,枯槁的乌发遮掩了他半边脸。

看上去离京这件事并不会让他心情变好,可高悯月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让他留恋的事,皇兄背叛了他,家族抛弃了他,府中朝中与他亲近之人一个都没保住性命,就连御赐的财帛田亩也被悉数查封,他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西庭没你想的那么差。”高悯月也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但同他说说实话倒也无不可:“虽然春天来的晚些,但州府从不会短公主府的炭火,有雪有鹿,人也比这边简单。到了之后本宫会替你安排好住处和下人,那边的人用着比京中的放心。”

越是这么合计,她就越想早些回西庭了。盛京城也好、皇宫也罢,虽然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但对高悯月来说,这里从来都不是家。

“殿下在那边应是最尊贵的。”谢子言冷不丁冒出这句,然后便又不说话了。

高悯月也停了话,她放下簪子,安安静静看他。

她真真切切同他说过,救他是为了还当年的恩情,他不信。她改口说要他做面首,他却轻而易举便信了。她虽然觉得麻烦,但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多那么七八道心眼,因为原本在这盛京之中,就不会有人想说实话、敢说实话。

他们都是被这片权欲的泥沼卷入的溺水者,她失去了母妃,他失去了眼睛和手脚,什么都得不到,只有噩梦会留下,却还会恐惧如果连这些刻骨铭心的伤口都失去的话,自己真的会变成无依无靠的浮游,这样的人生真是太悲惨了。

“谢子言,离京一事本宫已经定下,无论路途中会发生何事,本宫回照顾好你的。”这也是字真心的实话,她希望他能信,可谢子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时间还是太赶了,出发当日勉强把行李收拾妥当,宫人们是将他塞进了冬衣里,很是勉强,因为她知道里衣下面是一层又一层的药膏绷带。他根本无力支撑一身厚重许多狐裘,便是抬上了车也只能靠着坐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为了不被闲杂人等注意到,天还没亮高悯月便安排着出发了,出城之前她会和他同乘,即便是最不受待见的长公主,想来城门口的侍卫也是不敢为难的。就这么沿着白虎大道从西边出城,之后皇兄再想起他们来,也应当是能躲开了。

可高悯月还是没想对,他们在宫门口便被拦了,还是钱公公带着人,整整一队侍卫都配着剑。是没有圣旨,但却有其他的“礼物”。

“殿下,圣上让杂家来给二位送行。”钱公公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冻得够呛,说话时候声音都有些抖。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是个托盘,搁了两杯酒。

“这是?”高悯月皱眉,银质的器皿是皇家御用,可其中一杯明显是浑浊的。

“陛下御赐的践行酒,您同谢公子一人一杯。”钱公公笑着解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人心寒。

“他?”高悯月想不明白,赐酒给谢子言又是想演哪一出。

“这一杯是长公主殿下您的,剩下一杯圣上说‘谢子言辅佐朕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是有些苦劳的’,二位请吧。”说着小太监将托盘呈上。

不可能不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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