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被砸脱了力,压在下面起不来,眼睁睁看着他的爸爸,原地踟躇两步,背着弟弟头也不回的冲出浓烟火海。
烈火焚身的剧痛,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在烧焦的地板上抓出道道痕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火光许愿,如果有来世,他希望拥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和关心他的父母。
接着,身上的痛苦消失了,他堕入无尽的黑暗。直到呱呱坠地,来到了这个时代。
压制已久的痛楚终于化作一场痛哭宣泄而出,而眼前紧紧抱着他的父母,再也不会像前世父母那样嫌他平凡普通。
许听澜心疼的落泪,声音却十分坚定:“爹娘都在,爹娘以后一定保护好怀安,不会再让任何人再伤害怀安。”
怀安哭了很久,他将积蓄了十几年的委屈,一次哭了个够。哭累了,就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沈聿的脖子上抽噎。
母亲的手温柔抚摸他的鬓发,父亲的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甘香,睁开泪眼一瞧,父亲的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串佛珠。
他伸手去摸,是上好的沉香木,过手留香。
前世总盼着长大成人自食其力。可在这一刻,却觉得做个小娃娃真的很幸福。
他希望再也不要长大。
次日,李环请示沈聿如何处置沈寿,许听澜有些迟疑的看向丈夫,后者面沉似水,沉默良久。
她猜测他定要杀人,结果沈聿命人将他卖到京郊西山的民窑里挖煤做苦力。
煤窑她知道,京城西山煤矿有官窑民窑无数,矿上的苦力过着“牲畜”一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买卖劳工不合法度,朝廷屡禁不止,却多是饥寒交迫的流民自愿卖身,给家人换点活命的口粮。
“为什么是京郊?”许听澜问。
“我得时时知道他还活着。”沈聿漆黑的眸底透出森然的冷意,可也只是一瞬,转眼便消弭于无形。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怀安提着一柄木剑出来,正想从他们身边溜走。
“干什么去?”沈聿叫住他。
怀安赔笑说:“爹,娘,我背完书了,就出去玩一会儿。”
整个老宅沉浸在一片素缟中死气沉沉,丫鬟不敢说笑,大哥和堂兄忙于学业,堂姐们被祖母拘在房里学女红,都不来找他玩,天天关在房里练字也不是办法,沈怀安极想去园子里透透气。
沈聿不信鬼神,可眼下后宅里遍布白纸灯笼,怀安昨晚又被噩梦缠身,他实在不太放心。
又见怀安握着一把小木剑,遂命人去东屋取出一柄未开刃的宝剑:“爹陪你去,教你剑法。”
天降意外之喜,沈怀安两眼放光,颠颠的跟在了后头。
“快下雨了!”许听澜提醒着,阻止爷俩出去撒疯。
已洒然走到庭院中的沈聿,背朝妻子摆了摆手。
怀安学他的样子朝母亲摆手,被父亲抽了一记脖溜。便明白沈聿可以允许他淘气胡闹,但决不允许不尊重母亲。忙回身朝着母亲作揖行礼。
许听澜被庭下滑稽的爷俩逗乐了。
祖宅很大,后园池塘边,迎春花已经冒出了骨朵,漫展着花枝静待春来。
天气阴晴不定,不多时,乌云化作丝丝冷雨飘落而下,沈聿不以为意。他再疼儿子,也不可能将孩子娇滴滴的拘于温室,他是养儿子,又不是供瓷器,经不住半点风雨,将来如何立身于世?
只见他执剑手腕一番,娴熟的挽出几个剑花,矫健的身姿纵逸于剑光间,几番轻盈腾空,又稳稳落地,素白色的麻布斩衰在剑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飘逸之中平添几分壮美。
沈怀安看的瞠目结舌。其实回想秦汉隋唐,文武双修的文人不在少数,到了近古时期,文武之间的界限愈发分明,能文能武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老爹就是这样的人啊!长得又帅,学问又好,还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