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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沈聿的目光在怀安身上扫过,吩咐怀铭:“铭儿带弟弟睡觉去吧,这孩子困傻了。”

新年伊始, 朝日微醺,笼罩整个大内宫城。

皇鼓乐声中,百官与公卿齐聚午门, 着不同颜色的公服,梁官革带,执象牙笏,由左、右掖门而入, 在丹墀东西列班,面北肃立。

接着,皇帝在皇极殿端坐。

丹墀四角响起威严的鸣鞭, 在礼赞官的唱喝声中, 百官向皇帝行四叩之礼。

鸿胪寺致辞官代百官致辞:“兹遇正旦, 三阳开泰, 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1

皇帝道:“履端之庆, 与卿等同之。”2

百官拱手加额, 山呼万岁。

接着是皇帝致辞,百官跪听,冗长繁复的仪式结束之后, 便是皇帝赐宴。

光禄寺的酒菜依旧照常发挥, 做的十分很难吃,冷酒冷菜冷扁食, 拿到寒风呼啸的殿前广场宴请群臣。

相比之下, 许听澜的处境要稍微好些。

中宫已故, 命妇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按例只需在殿外叩首, 但因太后要见此次赈济流民的官员家眷,许听澜也被叫进殿内,与那些勋戚贵妇一道,陪太后说话。

太后是个慈祥温和的性子,又年事已高,从不理会前朝庶务,无非过问几句家务事,且许听澜在这等场合处事,一向谨慎稳重,多听少说,没必要表现的太出挑。

宫人奉上茶点果品,鲜艳的柑橘旁边各有一小碟切的粗细混匀的黄瓜条。

除了许听澜外,其余命妇均是面面相觑,勉强谨守着礼议,不敢交头接耳。

“这是祁王府今年献上的节礼,叫个什么’迎春瓜’,哀家一看,这不是黄瓜吗?居然在三九天里长了出来,还取了这么个喜庆的名字。迎春好啊,寒冬过尽迎春来。”

众人这才敢出声附和,夸赞其稀有珍贵。

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直至前朝大典结束,太后才主动收住话头,赏了每人一串品相上乘的东珠,放她们告退出宫。

此时已是辰时正,太阳东升,高高挂在天上。

夫妻二人在宫外汇合,在马车里卸去冠戴公服,换上寻常衣裳,一路驶到淮扬楼,直上雅间叫了一桌好酒好菜,躲开儿女烦扰,小酌三杯,美美的吃了一顿。

回到家里,怀安围着他们绕了三圈,奇怪的问:“你们怎么换衣服了?”

“前院换的。”沈聿托词道。

芃姐儿扑到爹娘身上,闻闻这个嗅嗅那个,咦?还带着花雕味呢。

“怎么像个小狗似的。”沈聿有些心虚的抱起女儿。

“清炖狮子头!”芃姐儿准确说出一道菜名,正是夫妻二人背着他们点的菜之一。

“咳。”沈聿干咳一声。

许听澜顺势将芃姐儿抱手里,大步往院儿里走:“芃儿想吃清炖狮子头啦?娘亲这就给你做。”

“不用了,不用了……”芃姐儿娘亲被抱着越走越远,朝老爹伸出小手求救。

沈聿视而不见,低头看向怀安:“你又想吃哪道菜,一并给你娘说说。”

怀安惊恐摇头:“没有没有,我是好孩子,不挑食!”

沈聿满意一笑:“换衣裳,爹带你去拜年。”

怀安讨价还价:“能不能只去王府,不去郑阁老家?”

“你说呢?”沈聿反问。

怀安叹了口气,又问:“为什么大哥不用去?”

沈聿道:“大哥要单独替我去好几个同僚家中拜年,你要跟他换吗?”

怀安拨浪鼓似的摇头。

沈聿命怀铭去见的故交同僚,不是家中有适龄女子,便是下一科春闱极有可能担任主考同考。

怀铭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待人接物他从不担心,只担心他年龄渐大,与一群年龄更大的同窗交往,难免要应对声色场合。

因此不得不耳提面命:“又长了一岁,更应将精力放在学业上,明年秋闱之后为你议亲,千万要爱惜名声,不管是屋里的丫鬟,还是与好友外出,不要因为图新鲜就……”

“爹……”怀铭一张俊朗的脸泛着微红,他对任何事情懂得都比同龄人早,屋里也有容貌端正的丫鬟,要是图新鲜,早就图了。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

正因他懂得的多,看的透,也更加明白私德的要紧。

这世道,男人只要有钱有权,纳妾蓄婢不在话下。可自古有多少功绩斐然的名人,却因私德败坏遭受攻诘批判。

所谓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再说家宅之中,他从小看着祖父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祖父与祖母相互视若仇雠。心里更加清楚,他日新妇进门,二人清清白白坦然相对,才有可能像父母一样恩爱和睦。

沈聿见他这般,知道他心里该是有数的,也就没再说下去,遣李环陪着他去各府走动。

“爹,图新鲜就干什么呀?”怀安只听见半句,从院子里一蹦一跳的出来,好奇的问。

他换上新年的红色袄子,白绒滚边,衬得小脸红扑扑的。

沈聿打了个岔:“你给世子的门贴带好了吗?”

“带好了。”怀安拍拍书包,里面是他给小伙伴们做的立体贺卡,展开是一只圆头圆脑的大老虎。

除了世子、自己家的哥哥姐姐妹妹,陈家的哥哥姐姐妹妹也都有。

谢家妹妹的提前给了谢伯伯,还被谢伯伯转着圈儿从头到脚打量了很久,看的他心里直发毛。

……

其实京城朝官之间拜年有“投门望贴”之俗,即不劳烦主人,只令人送门贴。除非主人盛情相邀,是不必进门的。

所以怀安多虑了,他们连郑阁老的面都没见到,投了门贴便可以走了。

人家是堂堂次辅,大年初一,要见的人排队能排出二里地去。沈聿这种得意门生,平时走动频繁,到了年节时反而不必客套。

怀安松了口气,其实他对郑阁老挺钦佩的,毕竟那是父亲的老师,他怕的是郑阁老的长子郑瑾,回想当日尴尬的场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怀铭情况不同,他今日总被主人家留下来喝茶,甚至会被带入内宅去见女性长辈,他这才明白,原来是相看之意。

不过怀铭在京城官宦子弟中堪称“人样子”,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是瞩目的焦点,还没开口,便已俘获一众尊长的青睐。

今年有长子在同僚故交间周旋,沈聿格外自在悠闲。带着怀安一路吃吃喝喝,辗转来到王府,向门房递上门贴,陈公公晃着肥胖的身体小跑而出:“沈师傅,殿下知道您会来,派咱家在这儿等着呢。”

言罢便引着他们父子往正殿走。

祁王和王妃都在,沈聿垂眸低头,带着儿子向二人跪拜。

“沈师傅,说了很多次,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祁王照旧打断沈聿行礼,王妃还径直将怀安拉起来。

发现怀安小手冰凉,王妃命陈公公赶紧端一碗热牛乳上来。

每次祁王这般眉头紧锁,准是又遇到了难题:“昨日孤将黄瓜送入宫中,父皇得知是世子种的,命孤今日带世子进宫。”

沈聿一头雾水,这即便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吧,爷爷要见孙子天经地义,何必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诶呀,沈师傅,你忘记世子生母的事了?”祁王提醒。

祁王太了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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