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节
“主公,此番我等是为来拜见子明先生的,双方并不了解,或是此前有些误会,言辞稍有争执实属正常。既然先生不见,那下次再来便是,不必如此僵持!”
原来此人乃是赵鞅的一个家臣,名唤董安于,出身史官世家,先祖董狐,被人称为“古之良史”,董安于本人虽年纪轻轻,却也是学富五车。自成为赵氏幕僚之后,颇有建树,也是深受赵鞅之父赵景子的重视。
赵景子早逝,传于赵鞅,而董安于也就此成为了辅佐赵鞅的左膀右臂。
赵鞅闻言,却是不由怒道:
“本卿是要见他,但他竟然避而不见!本卿乃堂堂晋国六卿,当真是岂有此理!”
“主公,当年周公吐哺,犹恐失天下之贤。齐桓公亦曾五拜小臣,我等既然是诚心来访,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赵鞅闻得此言,不由望向褚荡。
“褚荡,你我同时松手!你看可好?”
褚荡这时已有些吃疼,也快要支撑不住,当即说道:
“好!松便松!还怕你不成!”
于是赵鞅和褚荡约定同一时间松手,两人各自退后几步,互相看着对方。
能与褚荡拼蛮力而不落下风的,赵鞅倒还堪称是第一人。
赵鞅和董安于离去,褚荡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此人当真是好大的力气!”
至圣先师的往昔小事
褚荡怏怏回府,跟李然是汇报了此事。李然倒也是听说过赵鞅其名的,也知道他是赵武赵文子的孙子。
只因早年李然曾经和赵文子也打过交道,此刻忽闻其故人后裔,不由得,赵文子、羊舌肸等人的模样亦是浮上了李然的眼前。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在身处逆境的时候,就会特别的念旧。
随后,褚荡又说起了赵鞅在战场上的表现,李然思路立刻是回转过来。
这倒是没令李然没想到,素来是以“克己复礼”著称的赵文子,其后生之中,竟出得这样的猛人。
不过,这也跟他无关。
他现在也依旧是谁都不想见,就连孙武和范蠡都无法跟他正常言说。
也就因为褚荡思想单纯,李然特意将其是留在左右。
就在这时,宫里的宫正前来宣读旨意,表示李然虽然是协助过王子朝叛乱的罪臣,但念及后来李然在得知王子朝的狼子野心后,二人反目,甚至一度被王子朝软禁于洛邑。念其事出有因,故而为乱之事便不再予以追究。
毫无疑问,这是苌弘、巩简等人给他力争得来的赦令。
而单旗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便挟年幼的天子下得这样一道旨意,算是给李然和孙武的事情定了性,也算是给了各方一个交代。
李然闻言不由一阵苦笑,而且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周王匄的这一道旨意中,竟还让李然直接官复了原职——典藏室史并兼内史之职。
十几年前,李然逃离洛邑之前,也正是洛邑典藏室史。所谓典藏室史,其实就类似于后世的档案馆馆长。有关于各诸侯的消息,乃至小道消息,几乎都能够在他这里被找到。
而内史之职,虽说在“春官”之中,只是个中大夫之职,但其职务却是极为重要。几乎所有与各国诸侯往来的文书,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由内史所撰。
如今,李然被任命为典藏室史兼内史,毫无疑问,就等同于是多了一副耳朵和嘴巴。
而这也很显然,就是“道纪”所需要的。
李然谢恩之后,送走了宫正,表示自己明天会择一良辰,前往庄宫面见天子。
宫正前脚刚走,观从便喜滋滋的走了过来。
“少主,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老阁主已经赶了回来,明日待少主见了天子之后,便可去典藏室和老阁主一见!”
李然闻言也是不由得一怔。
果不其然,他之所以能够被“官复原职”,想来应该是与自己父亲的到来是脱不开关系的。
但李然此时心情也是颇为复杂,对于他的这个父亲,李然并无甚印象。而且老子的名头之盛,也是让李然莫名的感觉到一种陌生感。
不过,李然也知道,他迟早是要面对自己父亲的。并且,他也还想要质问于他,为何身为“道纪”宗主,却要放纵手下为祸四方、扰乱天下?
就像是之前的观从,不就是在他的暗示下游走楚吴之间,一手策划了楚灵王的陨落,从而使得楚国就此一蹶不振的么?
有些话,李然觉得是有必要当面问个清楚了。
“一起跟随来的还有医和,也许……小主的病,他会有办法医治!”
听得此言,李然更是说什么都得见一见他的这位“素味平生”的父亲了。
于是,当晚他就修书一封,传递给鸮翼,让他赶紧带着夫人祭乐前来洛邑。
次日一早,李然便收拾一番,准备前往庄宫见天子。
然而,刚一出大门,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是奔了过来,并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恩公,丘可算是找到你了!请受丘一拜!”
李然连忙俯身去扶,此人身材高大,李然这一下竟然没能将其扶起,还是他自己行完了礼之后,才站了起来。
李然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长人”,只见他额头饱满,肩膀似子产那边微微前倾,胳膊稍长,因为实在太高,李然看他还得昂着个脑袋才行。
李然仔细端详了许久,但实在是记不起哪里见过此人,眉头一阵紧蹙。
“恕在下眼拙,实在是想不起和足下在何处见过?……”
这人倒也不以为意。
“丘和先生确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彼时丘年十五,尚未长开,故而先生没有印象也实属正常。在下乃是陬人,于鲁国五父之衢曾见过先生一面……”
李然闻得此言,便一下子是想了起来。
李然从鲁国出逃郑国的时候,曾于途中遇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朝着一副棺木痛哭。
那时正值隆冬之际,少年素衣单薄,李然见他年纪尚浅,委实可怜,便携衣上前询问其故。
而那名少年正是眼前的丘。
那时,丘当即是说出缘由,原来他本和母亲相依为命,只得些许娘家接济,日子过得是清贫困苦。
本以为一辈子都要以“贱民”的身份过下去。而母亲在病逝前夕,却告诉他一件隐事,原来他竟是鲁国一位卿大夫之子。
只因这位卿大夫娶她时,已是六十多岁高龄,在丘出生之时,这名卿大夫便病逝了,而其家族之人,因其身份,并不认他们。
由此,母亲便独自带丘长大。
丘得知这件事,为自己的身份得不到认可而沮丧,故而再次哭啼。
李然闻言,稍一思量,表示他可以遵周礼,将母亲和父亲合葬一处。如此便算有了名份,一切可解。
丘却表示他连父亲的坟墓都不知在何处,而且那位卿大夫的家人只怕也不会同意开陵合葬。
李然则表示不妨可以将他母亲的棺木停在父家的家门口,以此法来“博得”同情。
彼时,丘却显得有些不安。毕竟,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撒泼”了。
李然却并不以此为意,只留得一句:为人子者,必也为正名乎!
李然说罢,便是起身继续匆匆赶路了。
最后,丘果真是按照李然所说的做法去做,把自己母亲的棺木是停在父亲家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