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陈文港给他倒酒:“哪里,怎么会。”
又是几杯下肚。陈增搓着脸,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惫和迷茫来:“但家里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别说供她读什么复习班,现在光宗和耀祖下学期的学费都不一定有着落了。文港,人家要是真的起诉,我就是被执行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出门连飞机火车都坐不了!”
“您这个股东,算是投了多少钱进去?”
“八……九十万。”
八十万还是九十万,没说很细,不过也差不多,陈文港知道这大概是他半辈子攒下的全部身家。他不觉得意外,人都是贪心的:“我推荐几个好一点的律师给您。”
“律师?什么律师?”
“要应诉的嘛。我们先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吧。”
陈增有点把他当救命稻草的意思:“文港,你认识的人多,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文港隻说:“办法当然要想,不过您也要做好结果不那么乐观的准备。”
陈增有点懊恼他的冷心冷肺——怎么可能没有办法,难道求到郑秉义头上也没办法?
吃过饭,陈文港说还要回去上班。
陈增亦步亦趋,跟他直到郑氏总部楼下。
陈文港不得不抬高一点声音跟他告别:“大伯,回去吧。”
陈增站在门口,背微微有点驼,肤色黑红:“那我去了。文港,这件事你记在心里,帮大伯问问。我们现在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懂得多,以后要靠你们的。”
正这时,旋转门里走出一个年轻模样的后生,西装革履,英俊挺拔。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都市女郎,打扮得精致妩媚,四人相遇,都是一顿。
陈文港点点头,让开路:“何小姐。”
陈增感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和冷凝。
那个精致女郎看他的眼神充满说不出的耻笑,连带轻蔑地望了陈文港一眼。
倒是那个年轻后生令陈增觉得十分面熟,名字就挂在嘴边,但还未想到,便见对方先反应过来,带着一些迟疑,跟旁边的侄子打招呼:“文港,这位是你伯父?”
与此同时,陈增已然明悟了那人的身份——
他的背更弯了些,满脸堆笑,伸出手:“你就是玉成吧?我们文港平时多亏有你照顾。”
何宛心红唇边溢出一个漠然的冷笑。
郑玉成反应过来,把公文包腾到一边,去和陈增握手:“哪里哪里。您是文港的亲戚,跟我的亲戚也差不多。我还要谢谢你们照顾他。您今天是过来办事,还是专门来找他?”
陈文港看了眼郑玉成:“你跟何小姐打算出门?”
郑玉成生硬地说:“她自己有车,我去见客户。我们不是一路。”
说完他见陈增站在台阶边上,脸上缓和了些,有风度地笑了笑:“伯父是要去哪?我的司机已经到了,要是没开车的话,我正好送您一程。”
陈增自无不应。
何宛心走之前剜他一眼。陈文港已经上楼去了。
司机一脚油门远去。陈增捏着名片,在路边下了车,衝郑玉成的车屁股挥手。
郑玉成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被司机叫回神,低头找曹律师的联系方式。
刚要解锁,屏幕忽然跳出霍念生的电话,险些将他吓一跳。郑玉成厌烦地皱起眉,接通了,霍念生声音却很亲热:“今晚的品酒会你有没有计划参加?”
郑玉成不咸不淡:“我还不确定晚上有没有时间。”
霍念生说:“是吗?那你最好快点确定,我本来是想带文港来玩的,但他跟你见面可能会觉得尴尬。你来我就不带他了。”
郑玉成眉心拧出两道沟壑:“霍念生,你想找我大可以直说。知道了,我会去的。”
霍念生声音轻快愉悦:“不见不散。你来喝酒,我正好有话跟你聊聊。”
李红琼托着高脚杯, 沿红毯走来,里面一层桃红的酒液,杯口折射着头顶灯光。
霍念生正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一条胳膊往后搭着,另一手晃着一个威士忌杯。
她不无好奇:“你跟郑玉成鬼鬼祟祟都在屋里说了什么?”
“没什么, 就聊了聊过去的青葱岁月。”
“想象不出你这种人还会有青葱岁月。”
“你想象不出的事情多了。你肯定也想象不出我还能当个居家好男人呢。”霍念生衝她举了举杯,看到她无言以对的表情, “至少给人当男朋友当得还可以吧——你喝不喝?”
“不了。”李红琼拧起秀眉,有点嫌弃的表情,“你的泥煤怪兽, 自己留着吧。”
“我倒觉得这个口味有故事感。”霍念生说。
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 似乎有人在那边逗了什么趣,引发一阵笑声。
李红琼停在霍念生身旁, 两人闲聊了些其他的事。最后又回到刚刚离开的郑玉成身上。
让李红琼觉得疑惑的是:“他和何宛心是不是走得又近了?我还以为没戏了。”
霍念生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很少关心别人无关紧要的八卦。”
李红琼对他的胡说八道报以一贯的嗤之以鼻, 笑了一下, 把酒喝干。
至于在她看来,倒觉得何宛心做的都是逆风翻盘的局——
本身一个私生女, 能牢牢笼络生父和异母哥哥的信任, 手段就算是不小。如今她是何家的小姐,郑氏、何氏两家业务领域合作繁多, 联姻是最有力的稳固合作的方式,郑玉成是她能给自己挑到的最合适的联姻对象——前途无量,感情用事, 能掌控得了他,她就一步登天。
此前何宛心对郑玉成痴情不改, 搞了多出闹剧, 虽然谈不上好看, 但还是有用的,这下何家亲族里就算有其他适龄女孩儿,稍微要点体面,也不会再跟她横刀夺爱。
但有一利必有一弊,郑秉义未必会喜欢一个不识大体的儿媳妇,想必也要因此更多衡量。
或许就因为这样,在排除外敌以后,她最近开始装乖了。李红琼听说何宛心近来热衷公益事业,一时参加环保组织活动剪彩,一时筹款推动市立公共图书翻新,总之忙碌得很。
有人爱情至上,有人隻爱钱权。但不知道最后几个人能得偿所愿。
李红琼把视线转向霍念生,突然说:“如果当初郑世伯收养的不是男孩是个女孩,可能现在情况就不是这样了。你认为他选儿媳会更倾向于哪一个?有家世的?贤内助的?”
霍念生漫不经心但实打实地瞪她一眼:“我认为你这种假设全是糟粕。”
司机老李为霍念生打开门,他坐进后排,听到对方询问:“霍先生,您今晚去哪?”
霍念生正要说云顶大厦,忽然改口:“回御水湾吧。”
云顶大厦是他上回带陈文港去的公寓。御水湾是霍家老宅。
路上霍念生闭目养神,带着一点不至于醉的微醺。
这晚他见到郑玉成,酒也灌了,心理战术也打了,使劲解数却也并没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诚然郑玉成有些支支吾吾,无法否认他的朋友的确有些不把陈文港放在眼里。
但□□上的伤害,霍念生始终没得到十分切实的证据。
这种挫败感对他来说还是罕见的。也或者只能说明,郑玉成根本不清楚有这些事。
霍念生有点冷笑。
陈文港的惊恐障碍总不会是无缘无故产生的。
他也很难把那个噩梦仅仅当成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