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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大律师的另一句话也是对的,人终究本性难移,心狠手辣的人,犯一回就可能有第二回。

陈文港面上显出晦暗不明的表情。

霍念生只是看着水里的人。

浴室里热气熏蒸,他待在这里,身上很快也是一层薄汗,潮漉漉的。不是不能进去一起泡着,但脱了衣服就不保证只是洗澡了。而霍念生心里占据了一些要思考的事,他其实不确定现在需要的是不是一场性丨爱。

他感觉到了今天陈文港的反常。陈文港会打何家骏并不奇怪,但走上阳台的时候,霍念生从没见过他那个模样。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凶性毕露,总归是有什么原因的。

至于何宛心,陈文港趴在浴缸边上,垫着下巴,他突然喊了一声霍念生。

霍念生问:“怎么?”

陈文港说:“我不希望她有个好下场。”

霍念生没问为什么,笑了笑,撩了一捧水到他身上:“那也难怪。”

水里飘着玫瑰花瓣,陈文港捞了一瓣,抵在鼻尖,红色的花瓣湿重地裹了一层水膜,靠近了才能嗅到香气。他叹了口气,终究无从开口:“不是因为她抢郑玉成这种愚蠢的原因。”

霍念生漫不经心:“我又没说怀疑,再说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他有什么好抢的?”

陈文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霍念生则在他头顶露了个淡淡的眼神。

他更想问你这么在意的原因又是什么,是正义感太强,是厌恶暴行,还是你经历过?

话在嘴边牢牢锁住,霍念生还没有问出来的打算。

至少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喜欢像没头苍蝇,寻找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线索。有时候跟陈文港有关的事就像一团让他头疼的乱麻,但霍念生不愿意做的事是简单粗暴地把他剪开。

泡过澡,热气腾腾地出了浴,陈文港换过衣服上了床。

这时才顾得看眼手机,已经满是消息和未接来电。

郑宝秋最先给他发的消息,告诉他两家人饭吃完了要回去了。大概因为他迟迟不回,接下来变成了电话轰炸。未接来电有郑茂勋的,郑玉成的,司机的,甚至牧清的。

陈文港给郑宝秋回了一条语音,隻来得及解释了一句晚上有事。

衝凉回来的霍念生把他手机拿走:“别管了,我已经跟姑父说了。”

陈文港笑笑,把头挨着他的肩膀。

他觉得累了,这一天过得乱七八糟。跟何家人吃饭本来就是令陈文港十分尴尬的场合,跟何家这两兄妹的衝突更是一段比一段像演戏。后天才是中秋,但因为赶上周末,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陈文港闹钟都没订就依偎着霍念生闭上了眼,他安心地睡着了。

这一觉难得睡得深沉,而且仿佛十分漫长,其实再醒来时天色还是暗的。

陈文港把手表抬到眼前,时间才四点多,但身下是起伏的颠簸,这不是陆地上的感觉。

他骤然坐起,看向窗外——窗户是船舱的玻璃,外面只有茫茫无际的大海。

这时霍念生从驾驶舱回来:“醒了?”

陈文港发着愣,还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了?”

霍念生坐到他旁边:“如果我说你梦游,半夜强迫我到码头,开船出海,你会信么?”

陈文港摇摇头,又愣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来:“你这是要往哪开。”

霍念生搂住他的肩膀,亲他的面颊:“爱往哪就往哪吧,就我们两个。”

陈文港“嗯”了一声。

霍念生问:“不害怕出海?”

陈文港说:“我从来没怕过出海。”

霍念生在床边坐下, 陈文港还有点恍惚,低头看看自己还穿着的睡衣。他神色里带着没睡醒的懵懂天真,好像依然没想明白, 霍念生是怎么能把他一路抱上船他还毫无所觉的。

不会用推车推上来的吧?

霍念生伸手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陈文港往床里靠了靠,嗓子沙哑柔软:“要卖到哪去?”

霍念生脱了鞋躺上来:“卖到回不来的地方。”

陈文港问:“真的?”

霍念生付之一笑。

他枕着手, 大喇喇霸占了床中央的位置。陈文港把胳膊横在他胸口,整个人黏上去。

海上昼夜温差大, 甚至有点冷,两人依偎着彼此的体温,腿在毯子下勾丨缠在一起。

船身摇晃中, 霍念生翻了个身, 侧躺过来,胳膊撑在枕上, 去寻找爱人的嘴丨唇。

唇齿温柔地交接。

手丨指丨插丨在发间, 喉咙里发出呓语似的叹丨息。

夜色漫流, 海波无休止地起伏,像天和地呼吸的韵律。但今天大海的呼吸是格外急促的, 风势紧急, 船身颠簸得有点厉害,凌晨的天空黑黑洞洞, 已经能看出天气不算太好。

云层重重遮蔽,头顶不见星月。

陈文港耳中灌满远处的潮声,被霍念生抱着, 这点颠簸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大部分时候,大自然面目本来就不是和蔼的。准确地说, 他也不是不怕出海——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生在海边的人, 靠山吃山, 靠海吃海,是刻在基因里的传承。

他的父亲是跳了出来,当了陆上的司机,但再往上,祖祖辈辈还是渔民。

他们无有选择,熟悉大海,投身大海,每次出海都可能有去无还,这是生存的必然。

前世陈文港其实出过很多次海,那是在霍念生去世多年之后。他想起那时的经历,把它归结于找不到人生的锚点。带着一点厌世的自毁倾向,干过不少冒险的、不太珍重生命的事。

他甚至自己驾过小型帆船远洋,遇到了无数状况,最后居然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或许因为老天还不到收他的时候。

后来陈文港又跟过海运货船,船长是不敢把老板赶下去的,船员也隻好惊异地容纳他在船上同吃同住。其实到海上,很快就没人在意他了,大部分时候,航海生活只有漫长的无聊。

但无聊也好过遇到凶险的状况。

陈文港还记得最凶险的一次,他们在海上遇到杀人浪——那是船员的叫法,十多级的风力掀起摧枯拉朽的惊天巨浪,甲板不停地被海水衝击,一旦有人被卷下去就真的没命回来。黑色的浪远看是凝固的,如同沉重无比的山峦,恐怖地挤压下来,钢铁巨轮在其中苟延残喘。

刺眼的雷电从天直劈到地,极其粗壮的一条光带,仿佛抓住它就能爬到天极。

但人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只有生死一线。

船身上上下下不停起伏,扬上去又摔下来,像是坐彻底失控的海盗船,颠了一天一夜以后所有人都抱着马桶在吐,哪怕资历最老的船员,船舱里狼藉一片,像经过一场彻底的浩劫。

灾难的威胁压在头顶,船长告诉陈文港,超负荷的电机在一台接一台陆续出现故障。

离最近的锚地还有一百多海里,而他们的船前进不得,反被推着一晚上退了几十海里,离安全的希望越来越远。狂风怒雨几十个小时都未停歇,透过舷窗,甚至亲眼看到台风掀翻了远处对面另一艘船隻,像儿童玩具一样把它一端扬起来,翻倒,呈九十度角垂直地栽下去。

有年轻的船员问是不是得去救援,大副二副低声回答了什么,但实际上他们自身也岌岌可危,周遭充斥低沉绝望的情绪。有人在拜佛祖和菩萨,有人在求妈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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