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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叶夫人便笑:“你这丫头。”

说话间,谢元丞已经揽着叶从意走了过来。

叶从意:“母亲。”

谢元丞同时:“岳母。”

见两人确实恩爱,叶夫人眼睛都要乐没了缝,忙道:“好孩子好孩子。”

叶敏叶丰宇也上来:“姊姊,姊夫。”

简单寒暄后,一群人进府用膳。

“阿娘一早就起来忙活,还将兄长从榻上拎起来,专门问他姊姊你爱吃些什么。”叶敏一遍布筷一边说,“对我从来都没这么上过心呢。”

“你个现眼包,你姊姊难得回次家,多大的人了连她的醋都要吃,丢不丢脸。”叶夫人骂道,“你不是打小就有主意得很,哪里需要我上心。”

叶从意憋笑,这对活宝母女一言不合就能争起来。

叶夫人叹息,可惜地说:“就是不知道王爷的口味,光准备意儿喜欢吃的了。”

谢元丞说:“岳母叫我名讳就好。”

叶从意:“母亲您别管他,我吃的他都能吃。”

叶夫人反驳:“哪有这样说的?元丞与你新婚,还是头一回来呢,不得好好招待着。”

谢元丞轻笑:“从意说得确实没错。”

这两人合得来,不止在性格方面,生活习性上更是十分相符,对于吃食的要求更是大差不差。叶从意爱吃的东西,他基本也挺喜欢。

“唉,难怪冬芷跟我说你们恩爱。”叶夫人调笑道,“我就这么一说,就护起人来了。”

谢元丞起身给她斟酒,十分熟练地认错:“我的错。”

众人都笑起来,其乐融融的氛围充满整间屋子。

谈笑间,叶学海抱着官帽回府,满脸愁容,眉宇间的疲倦掩盖不住。

叶夫人放下筷子:“老爷,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

叶敏忙着挪椅子,给叶学海留了个坐席。

叶从意吩咐下人又添了副碗筷。

叶学海坐下来,随手拿起叶夫人的酒杯一口灌下,连着叹了好几声气,但就是什么都不说。他每次愁苦着脸几乎都是为了朝事,府里没有插的上话,更没有帮得上忙的。

叶夫人求助的眼神投向谢元丞。

谢元丞不好视而不见,于是开口询问:“岳父,可是朝中有事。”

叶学海又斟了一杯酒灌入喉,才看着谢元丞说:“自你告假,朝中就没有一日是安宁的。”

谢元丞跟叶从意对视一眼。

叶学海自顾自继续说:“圣上这几月愈发蛮横,今日当着满朝文武打了霍尚书五十大板。江阁老劝阻不及,直接被气进了御医署。满朝衷心之言,他没一句听进去的。”

谢元丞抿了口酒:“猜到了。”

谢修齐是先帝嫡幼子,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骄矜成性,太后惯着,阖宫内侍都捧着,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养坏了性格。

自他登位后,还有谢元丞替他清扫障碍。年幼为帝,众星捧月。

一路走得太顺。

哪里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人间疾苦。

上不能敬重师长,下不能体恤百姓,小小年纪更是不拿人命当回事。

闹得最大那次,是他听信一个阿谀之奴的谗言连斩十名无辜内侍宫婢。

谢元丞得知后拿着荆条连夜入宫。

到了以后就看见谢修齐寝殿内血流成河,扑鼻的血腥气让人闻得作呕。谢元丞气极,当着谢修齐的面手刃奸奴。哪知谢修齐还不肯认错,大喊着他才是皇帝,终有一日要斩了谢元丞的脑袋。

谢元丞恨铁不成钢,强行脱下小皇帝一身龙袍,褪了他的靴袜。不顾所有人阻拦把他绑在龙椅上,用荆条抽了一个时辰的脚心。

自那以后,谢修齐见着谢元丞就像老鼠见到猫,乖得规规矩矩。

谢元丞原以为他就此转了性,不曾想……

谢元丞讥诮道:“烂泥扶不上墙。”

叶夫人听了个胆战心惊,还挂念着霍府:“那老霍现在怎么样了?”

叶学海叹气:“半条命都没了,怕是小半年都下不了榻。”

满座无言。

谢元丞更是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叶从意出声打破这份寂静。

她说:“这般昏蒙的君主,真的值得我们效力吗?”

叶学海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从意,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从一向乖巧的女儿口中听到这般悖逆之言。

“霍伯父任职吏部尚书以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谢修齐丝毫不顾念君臣之义,直接下狠手。”叶从意又说了一遍,“这般扶不上墙的君主,真的值得父亲您为他操心劳力吗?”

叶从意的温温和和地说着,声音不大,却足够振聋发聩。

叶学海的神情逐渐从不可置信转变为复杂,他凝目看着叶从意,转而又欲语还休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谢元丞。

“今日谢修齐能蛮横不讲理地打霍伯父的板子,就难保明日他不会一个不舒心在大殿上枭谁的首。”叶从意认真地说,“父亲,您真的想让家里人每日都提心吊胆,过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吗?”

家人……

叶学海视线转了一圈,看过饭桌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她们神情无一不沉郁凝重,毫无疑问,没人想过这种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叶学海重重地叹息,问:“刚刚那一番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他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从叶从意说话起就一直沉默的谢元丞。

谢元丞默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叶学海的视线。

其实叶从意刚才说的话何尝不是在质问前世的自己?

值得么?

从他们两个上辈子的结局来看,答案显然是不。

不值得。

但谢元丞依旧这么做了,他还给自己选了一条必死的绝路。可尽管不值得,叶从意也选择尊重谢元丞的决定,毅然决然地陪他赴死。

“没有任何人教我。”叶从意说,“今日所言,全都发自肺腑。”

叶学海点名谢元丞:“那王爷怎么看?”

他叫的是王爷,多少带了几分疏离。

谢元丞回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从意开口打断。

叶从意:“父亲,女儿有一疑问。”

叶学海:“你说。”

叶从意:“您觉得谢元丞当下处境如何?”

叶学海不解。

“或者换个说法。”叶从意用食指指腹在杯中沾了酒水,然后撇开桌上碗筷在空余处画了两个圈。

“朝中形势错综复杂,却大致能将其分为两派。”叶从意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幼帝,丰王。”

“而这两派之间有一个重要的枢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们有所忌惮。”叶从意又在两个圈之间点了个点 “就是谢元丞。”

叶学海:“你想说什么。”

叶从意说:“若有一日,幼帝真正有能力想要执政的时候,这颗枢纽就没了利用价值。您觉得以皇帝的性子,他能不能听得进忠君之言,又会不会放过曾经功高盖主的谢元丞?”

“您又是否相信,像谢修齐这样的君主以后能治理好天下,让大渊朝的百姓安居乐业?”

叶学海一言不发。

叶夫人一拍桌子,听明白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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