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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节

 

大郎期期艾艾地坠在她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逸芳把儿子叫进屋:“陪娘下会儿棋?”

大郎从小性子急躁,哪怕玩玩具都不能在原地坐一刻钟,什么孔明锁、华容道,到了他手里都会被暴力拆卸。

周逸芳为了锻炼他的耐心,在他五岁以后开始教他下棋,刚开始教导的时候,她会掌控节奏,给他胜利的甜头,又给他适当的挫败,引着他渐渐产生兴趣,一头扎进对弈中欲罢不能。

一年年下来,大郎急躁的一面渐渐没那么突出,他习惯了专心坐半天上文课,也会琢磨一盘棋在窗前坐一个时辰不动弹。

现在也是。

大郎和娘亲相对而坐开始下棋,一开始心中有事难以专心,但下着下着,这心就平静了,脑中眼中只剩下当前的棋局,那些纷纷扰扰的纠结和心事暂时都忘了。

一盘棋下完,周逸芳喝了一口水问儿子:“大郎有事和娘说?”

大郎猛地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不过心里没那么忐忑了,点点头,大眼睛望着娘亲:“娘,任师傅说要收我做徒弟。”

周逸芳脸上没什么意外,点点头,没说话。

大郎追问:“你觉得我可以拜师吗?”

周逸芳反问:“你想要拜任大侠为师吗?”

大郎立刻说:“想啊,我当然想!”

周逸芳:“那就拜师吧。”

“啊?”大郎惊讶,就这么简单吗?

“娘你不怕他是江湖人,会带来麻烦啦?”

周逸芳好笑:“原来你也知道这些?”

大郎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你和祖父祖母说话,我也有听到嘛。但是这么久了,任师傅从没给我们惹麻烦,还经常帮我们劈柴干活呢。”

周逸芳没想到他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倒是挺欣慰的:“你看出了任师傅是个不错的人,娘和祖父祖母也一样看出来了,所以这观念不就跟着变了?如果观念没变,祖母今晚怎么会让任师傅住下?”

大郎恍然:“对哦。”

继而高兴起来,眼睛闪着光,身子前倾向周逸芳确认:“那娘,我可以拜师了吧?”

周逸芳点头:“你和任大侠相处了三年,这次又是给你自己选师父,这事情娘听你的意见。”

哇,这自己做决定的感觉,比能够拜师还爽,还让人兴奋。

大郎一下子蹦了起来。

拜师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大郎几乎是蹦着走的,走两步,跳一下,出门前,还特意从门缝里伸着脖子和周逸芳道别:“娘,你好好休息,我走啦~”

周逸芳失笑,对着他挥挥手:“赶紧回去休息。”

“好!”大郎关上门,门外传来他哼歌的声音,然后是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逸芳的笑容几乎没落下来,躺下时都还笑着。

第二天清早,周逸芳照常起床准备出摊。

周母很忐忑,怕昨天的打架引来张屠夫他们更猛烈的报复。

周逸芳也不确定今天形势会怎么样,让大郎去前院找任十一,确认他在家,早饭一起去摊子上吃,这才放心出摊。

不过准备的食材还是比往日少了一半,打算宁可少赚点钱,赶早做完生意,等那帮人睡到日上三竿再赶过来报复时,她也早就收摊了。

不止她出摊小心翼翼,来吃饭的邻居们也小心翼翼,走出巷子第一眼确认早餐摊还在不在,见摊子照常支起来了,又大多选择买个包子带走,或者打包带回家吃。

生怕遇上那帮地头蛇。

但是奇怪得很,日头渐渐升高,巷子口却一片平静,大郎吃了饭就跟着祖父回家上课了,任十一吃完面飞上枣树乘凉休息,周逸芳一直卖完了最后一份面,也不见有人来找茬。

任十一下来帮她推车,周逸芳感慨:“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真不好过,明天到底要不要多准备食材呢?”

任十一说:“该怎么来怎么来,他们不会来了。”

周逸芳敏感地看过去:“为什么这么说?”

任十一咳了一声:“总之不回来了,有我在呢,来了我也把人打跑。”

周逸芳叹气:“麻烦你了。”但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说一时权宜之计。

她开始想着,要不要换个办法,不这样明晃晃出摊,在这枣子巷周边弄个外送网,每日预定,然后她自己累一点,送货上门。这样,地头蛇应该难找到她了。

但是这活真的累,可能还不如上南城集市交点钱摆个小摊。

她又想,其实去南城摆摊也可以,现在任十一是个可以信任的,大郎也七岁了,自己不是非要留在家附近做生意……

想了许多,但暂时还得观望,到了下午,她又出门做小贩生意去了。

大郎的拜师礼定在三天后,这几天,家里一切如常。

然而下午去了南城,周逸芳才发现这天竟然变了。

南城的街头巷尾全都在谈论一件事――那风光霸气,在铜锣街横着走的张屠夫,昨晚死了!

周逸芳凑在人群里听张屠夫是怎么死的。

有人说是马上风,有人说是被仇家杀了,张家那个酒楼,今天都无人敢靠近。

周逸芳胆子大,听说了消息就往那边去,越接近事发地,得到的消息越准确,张屠夫不是马上风,而是和几个捕快小吏玩女人的时候,一伙人一起被人割了脖子。

据说当时屋里一片喊叫,但是这帮人玩得大,经常这样闹哄哄的,外头的人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到有人觉得叫声不太对劲要冲进去时,发现门被堵住了……撞门的过程中,这帮人眼看着血溅窗纱,撞开门一看,满地死人,临街窗户大开,凶手早就不见了。

这杀人手法非常干脆利落,女人都被打晕,男人一剑割喉,凶手杀了人片叶不沾身地跑了,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留下。

也不是说真的没有线索,只是如今办差的人都酒囊饭袋,昔日和张屠夫可能称兄道弟,如今张屠夫死了却给他们增加了差事,他们哪里有耐心认真调查,随便把人一裹,就说江湖斗殴,事情草草了结。

现在张家很乱,乱的却不是张屠夫被杀的后事,而是几个妻妾小弟、各路亲戚好友不出一天就开始各自谋划,要争抢张屠夫留下的财产。

周逸芳震惊地退出人群,越想越不对,怎么那么巧呢?

这天带出去的货没有卖完,她便匆匆回了家。

到了家中,任十一正在教大郎练剑,他的剑是真正杀人的剑,没有繁复的招式,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一击即中,一剑毙命。

周逸芳手里的篮子都忘了放下,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许久,脑中不由将这套剑招想象成昨夜杀赵屠夫几人的场景……

任十一对大郎的动作纠正了几遍,让他反复练习三十遍才可以休息。

大郎没有异议,一脸认真地对着前方虚空挥舞手中的木剑。

任十一退开,朝着周逸芳这边看了一眼。

周逸芳看时辰差不多,估摸着他们今天的课程就要结束,对着任十一招了招手。

任十一意外,但还是走了过来。

周逸芳挽着篮子引着任十一沿走廊往里走,走到角落拐角处,这才侧头看向他,说起今天在外头遇到的事情:“张屠夫死了。”

任十一神色不动,嗯了一声。

周逸芳心里的猜测一下子落实了,肯定地说:“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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