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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其人?”

温廷舜狭了狭眸,凝声道:“你怀疑赵瓒之只是这一桩案子里的替罪羊?但谋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本人也供认不讳。”

“这样说是没错,但你难道没有发?觉,从进入酒坊那一刻开始,寻到账簿、混淆视听、在采石场发?现完颜宗武,这一切其实都太顺遂了,就好像,背后?有人已经替我们铺平道路、摆平险阻,引导我们走?到了这一步。”温廷安眉心微锁,愈是深深思索下去,愈是觉得?不大对劲,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索跃出水面?,足以将?之前一切所调查到的东西,都相继推翻,但思绪驳杂,她暂且寻索不到。

片晌之后?,温廷舜敛眸道:“宋仁训与孟德繁有问题。”

温廷安怔愣了一瞬,倒没思量到这两人身上?来,道,“这两位公子哥儿,不是秋笙的忠实拥趸么?日掷千金,只求一坛武陵玉露。”

树影斑驳,筛下了一树碎细的光,浮照在温廷安的面?容上?,她眸底淡光点点,俨似一抔消融的春雪,温廷舜看了她一眼,眸色黯了黯,说:“我是指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宋仁训是殿前司都虞侯的嫡次孙,孟德繁是吏部尚书的长孙,关窍便?在此?处,殿前司与户部,皆与枢密院关系甚善,而?枢密院指挥使庞珑,乃是东宫设伏于赵瓒之身边,如此?,你觉得?,宋仁训与孟德繁,都出现在常氏酒坊,会不会有些巧合?”

经他一提点,温廷安便?是悉数回溯了起来,宋家与孟家都是庞家的拥趸,隶属于□□,但庞家已然在暗中投靠了太子,宋仁训与孟德繁每夜往酒坊挥斥千金,都虞侯与吏部尚书不可能不知情,但他们却是纵任孙儿这般败家,显然是刻意为之——那只能说明一桩事体,酒坊内每夜的竞酒会,是宋、孟两家与常娘里应外合筹措好的。

宋仁训与孟德繁之所以每夜出现在酒场,恐怕背后?是有庞珑的授意,而?庞珑是太子的暗党,庞珑的授意,本质上?也就是太子的授意。

一言以蔽之,常娘怕也同庞珑一样,也是太子麾下的一块磨刀石,假意投奔于媵王,但为何事成之后?,太子要对她施予重刑?

千条万绪耙梳下来,温廷安的心越来越沉。

温廷舜往远处看了一眼,垂眸看着温廷安,对她道:“现在是轮班的时刻,戍守疏松,我们进去罢。”

不知为何,她此?下的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点头道了句:“好。”

温廷舜轻功极好,庶几是雁过无痕,趁着那些官兵不备,飞快地潜入诏狱之中,一番按图索骥,很快抵达牢狱的最深处,然而?,尚未来得?及寻到常娘,温廷安便?是嗅到了一抹浓郁湿漉的血腥气息,她同温廷舜相视一眼,不安感前所未有的浓烈,驱前赶至那牢狱之前。

深水大牢是有数位狱卒在把守,见了两个?少?年来,厉声低斥:“你们是……”

温廷舜未给他们喋喋的机会,各赏了一记手刀下去,众人应声倒地。

比及温廷安赶至牢狱铁门之时,仅是一眼,她悉身血液皆是凝结,如坠冰窟一般,一股飕冷的寒意攀爬上?尾椎骨,教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心中那极为不安的预感,在此?一刻灵验了。

温廷舜立在她近前,见到眼前的情状,呼吸亦是稍稍滞了一滞。

牢狱里的氛围,俨似绞索般发?人窒息,常娘瘫坐在干枯的柴草以前,蓬发?苍面?,相容枯槁,右手腕骨处割断动脉,血正汩汩涌出,囚衣之下皆是污血,他们方才嗅到的血腥气息,便?是从此?处散放而?出的。

温廷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状,忙去探了一探常娘脖颈间的脉搏,发?现其脉象皆枯,地面?上?的血也是几乎凝冻成团,说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但那些狱卒却是没有觉察分毫,这便?好生可疑。

温廷舜一行止了常娘腕脉处的血,一行查探了一番死?者身上?的伤口?,眸心凝了一凝,额庭轧下一重浓郁的霜色:“凶犯戳了常娘的定身穴,且割破她的脉腕,对她施予放血之举,流尽方毕。”

温廷安敛声屏息,心如灌了铁般沉重,不消说,常娘是被活活疼死?的。

温廷安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明明在晌午的时候,她还在司房之中见过常娘一面?,怎的现在,人就死?了?

莫不是,常娘知晓着一部分真相,留着便?是祸患,有人要封了她的口??

温廷安在牢房之内四处搜寻了一番,并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照此?看来,凶犯的手脚做得?颇为利索。

到底,是谁杀了常娘?

正思忖间,翛忽听见牢房邻壁传了一阵冷哂的笑音,笑声惨凄狂狷,温廷安与温廷舜一时俱是审慎起来,当下行了过去,发?觉此?人竟是赵瓒之。

铁窗里的赵瓒之,着一身血色囚衣,相容颓唐,悉身披伤,大刺刺的盘坐在地,拿冷眼剔了两个?少?年一下,讥嘲道,“你们终究是迟了一步。”

“你见着了凶犯。”温廷舜左手拇指静缓摩挲着右手食指,寒声道,明显的笃定口?吻。

牢狱内光线阴森湿,且将?男人的眉眼掩照得?半明半暗,情绪不露,却显阴鸷。

温廷安循声注视了过来,眉心锁得?更?紧,“凶犯到底是谁?”

孰料,赵瓒之却道:“凶犯是谁,对你们而?言,其实并不重要,重要地是,常娘死?了,你们应当知晓兔死?狗烹、唇亡齿寒之道理,谁知道日后?,你们会不会沦落至此?呢?”

语罢,赵瓒之仰首长笑一声,模样几近痴狂。

赵瓒之这番话?说得?语焉不详,但又好像,在冥冥之中说穿了一些事情。

温廷安心中默念了那八个?字:兔死?狗烹,唇亡齿寒。

心尖上?,冷不丁打了个?一个?突。

那么,真正的凶犯,莫不是会就是……

“不好了!前面?有人劫狱!”这时刻,狱外传了一阵戾冷的疾呼,紧接着,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槖槖步履声,伴随着磅礴的火光,由远及近,少?时,那些声音已经近在耳畔。

时刻似乎刚刚好。

原是阴暗的水牢一下子熠亮如白昼,“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劫狱!”

重兵列举油毡布裹就的火把, 橙橘的火光,将阴毵毵的地牢照彻得亮若白昼,领头的数位不是狱卒, 温廷安认出其任职于大理寺的官员, 依其官袍的造相, 应是寺丞之类的官员,因是自家人,也就不便擅自动手,她下意识将温廷舜护在身后, 那寺丞淡扫他们一眼,遣人去将深牢搜查一回,很快随扈拱手禀报:“回大人, 一位名曰常氏的重犯, 遭人放血死透了。”

寺丞眉间皱了皱,问戍守深牢的狱卒:“方才, 便是他们二?人打昏了你?”

狱卒揉了揉泛酸的后颈,忙不迭道:“正是!这两人好生鬼祟, 不仅闯了常娘的牢狱,还?同媵王有所?勾连,也不知说些什么。”

这一席话可谓是火上浇油,那寺丞八成?是将他们视作媵王势力的余党了, 温廷安要解释清楚此间计较, 但寺丞显然没这样的耐心,不由分说?使人押下他们,连夜带回了大理寺。

一路上, 温廷舜极为沉定,冷淡地望着这一出变故, 他的气质洗练出尘,仅是一个疏寒的眼神,便教扣押他的两位兵卒噤若寒蝉,两股颤颤。

不知何时,月色隐没在云层背后,檐外落起了嘈嘈切切的沛雨,雨声凄戚,蛛丝般的雨在廊庑之下织成?一匹绸布,原是郁热的空气,此际撞入了霞雾般寒丝丝的冷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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