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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节

 

燕羽眼眶盈满了泪,颗颗从眼角滑落。他抬手去触摸她头发,抚住她脑勺。黎里直起身,把他扯起来,喊:“你想跳吗?现?在?跳啊,拉着我一起!我们一起跳下去!你跳啊!”

燕羽望着她因恐惧而疯狂到失控的脸,没做声。

“要死一起死!你拉着我一起跳下去!”黎里满脸的汗水泪水已分?不清,喊叫着又扑上去紧紧搂抱住他,悲恸大哭。

燕羽搂紧她湿透的身体,无声落泪。

天高地?远,江水奔流。两个单薄的人儿被?世界遗弃在?废船厂的龙门吊上,紧拥着彼此。

“燕羽。就?当你今天死了吧。”她大哭发泄完,看住他,狠烈道,“就?当你今天死了!一切重新开始,不回帝洲了。不等?明年了。我们现?在?就?离开,现?在?就?出?去。这?里的一切都不要了,全都不要了!全都去他妈的!现?在?就?出?去,跟这?里的一些彻底切断,全部斩断,去开始新的生活。”

燕羽怔怔看着她,眼睛中亮起一道惊愕的光。像是一瞬回到一年多前?他们在?龙门吊上的那个夜晚。颤抖着的黎里决定抛弃家乡,只身闯帝洲。

他颤声:“你不上学了吗?”

黎里满面泪痕,却突然一笑,说:“学,什么时候都能上。”

她将塞在?兜里的通知书?扯出?来,纸张已被?汗水浸透。她毫不犹豫,狠狠几下将通知书?撕碎,伸手一扬,彩色的纸张纷纷洒洒,飞向空中。

燕羽抬头望,风吹起纸屑,天空极高极蓝。

……

燕羽的直播当天就?冲上多平台热搜热议,带动陈乾商的事再度被?拖出?来鞭尸。可风风雨雨,他们都不管了。

他们消失了。除了父母,没人知道。

燕羽住进?了纽约市郊的一家精神疗养医院,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黎里换了电话卡,卸掉一切社交软件,全部从零开始。

他们落脚后?,原本只是想找徐医生曾提到过的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怀特。而怀特了解燕羽病情,给他做检查之后?,认为他应该长期疗养,直至有身体指征上的好转。

这?个慈祥的白发老头说:“像你这?样的情况,说实?话,不能给你任何一点独自一人的机会。当然,我并不是说你每时每刻都想离开,只是如?果你忽然想离开,而这?时候身边恰巧没人在?,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极重度的抑郁就?是那一根细线拉着,太脆弱了。往往,就?是那一瞬间的泄力,就?让之前?无数的努力都白费了,这?很令人遗憾伤感。但在?疗养院,你会很安全。你永远不会独自一人。”

黎里想到正是于佩敏提前?十分?钟的离开,他站去了龙门吊上。她后?怕得打了个抖。

怀特医生看出?来了,宽慰:“不要自责。抑郁太久的人,会学会掩盖抑郁。哪怕想死了,他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他又看向燕羽,“这?也是为什么,有的时候,你自认为走出?了当时的低落状态,没什么事了,以为自己好了。但其实?不是,你需要住院。住很长时间的院。”

燕羽很听话地?点了头,握住黎里的手。

怀特医生道:“刚才和你聊天,你仍有很深的自责,不要这?样。你要记着,或许因为敏感,你容易受伤;但也正因敏感,你格外善良,对?生活里的美好温暖格外敏锐。这?是一种幸福。你需要学习的,是尽量关注它好的一面。认识到自己的美好,与自己的缺陷和解。”

燕羽听从医生的建议,在?疗养院住下。黎里在?旁边租了房子。白天来陪伴,晚上再回家。

燕羽在?疗养院的房间很温馨舒适,一人一间,不像病房,倒像个小卧室。松厚的床,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桌椅,色彩温润的衣柜。落地?窗直通疗养院的草坪,院子里种着榆树和枫树,树木高大,树叶宽阔。

夏末秋初,郊区的天空总是蓝蓝的,绿树草地?映在?阳光里,漂亮极了。

黎里想把他的病房装饰打扮,两人一道又去了宜家。在?黎里签字且保证不让燕羽离开视线的情况下,疗养院允许燕羽外出?。

他们买了书?立、漂亮的茶杯,精致的笔记本,柔软的靠垫,小绿植,又买了面磁吸墙,贴在?他书?桌旁。

燕羽每天把自己的心情等?级画在?上边。

他买了吉他和键盘,买了许多音乐相关的书?籍。一切从头开始,重新申请这?边的语言学校和音乐学院。

黎里除了去当地?的音乐机构练架子鼓,其余时间都和燕羽一起学英语学乐理练耳。他们在?院子里谈音乐的时候,别的病人有时会来静静地?听。

他们还在?他的病房里实?现?了长桌和投影仪的构想。

学习时,两人齐排一桌,各自认真对?着书?本阅读,写写画画,装着饮用水的情侣杯挨在?一起。有时黎里学得有些累了,伸伸懒腰,看着燕羽认真学习的侧脸,就?觉得安宁。而燕羽在?学完一个篇章,扭头看着黎里专注的模样,会觉得生命真好。

依然有情绪突然低落的时候,有时是白天,黎里在?。燕羽想讲话,她就?安静地?听,耐心回答安抚。燕羽不想讲话,她就?陪他蜷在?沙发里,给他拥抱。两人躺在?一起,等?待着时间流逝,什么也不讲。

有时是在?夜里。燕羽走出?房间,护士见了,微笑跟他讲话。如?果他不想讲话,就?独自去公共区。

公共区里有其他生病了失眠的人,大家默默蜷在?沙发上,像一个个蘑菇。

坐上一会儿了,病友过来聊天,每个人都敏感而小心,不过分?打扰,也不勉强。或许因为都是病人,聊天并不艰难。

燕羽听他们讲各自的惨痛遭遇和经历,他也会讲一点儿自己的。大家分?享着,讲述自己在?最难受的时候做过些什么事自救。

有个女生说,她最开始拿刀割自己,后?来她拿刀割木头,她慢慢学会了做木雕。有个男士说,他会往墙上锤钉子,锤很多钉子,也往自己身体里锤。

比燕羽年纪小的,比他年纪大的,青年,中年,老人都有。每个人都拖着残破的灵魂,慢慢前?行?。

有的夜晚,大家不讲病情,说今天晚上的牛排有点硬;说院子里的树叶要掉了;说今年第一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白天看到了南飞的野雁群。

讲着讲着,有人不由自主地?流泪,发呆,望天,沉默。

每个人都独孤而受伤,但身边都有着相似遭遇的病友,就?又虽有消沉,但不至绝望。

餐台上永远有温热的牛奶,健康的粗粮面包;到了冬天,壁炉里炉火温热,沙发里毛毯松软。

有天夜里,公共区也没人。那晚,或许只有燕羽一个人失眠。也或许,其他失眠的人缩在?自己的床上,不愿出?来。

他独自坐在?壁炉边,炉子很温暖,但里头的火苗不是真的。他的手映着跳跃的火焰,看见自己手掌透出?红光,像肉眼可见的生命。

他有些难受,拿出?手机,在?whatsapp上给黎里发消息:「想到以前?冬天,跟你一起烤火、烤糍粑的时候了。」

那时美东时间凌晨两点半,没想,黎里很快回复:「我明天去亚洲超市看看,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糍粑。但糯米肯定能买到。」

燕羽愣了愣,继而意识到,因他在?医院,她的手机永远不会静音。

他有些歉疚:「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说:「我很开心你在?任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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