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初过饭点,酒肆食客刚走了大半,云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少年音张扬:“将特色菜全上一份,再来两坛好酒。”
伙计眉开眼笑:“得嘞,您坐您坐,稍等片刻。”
云休落座,放松时做猫的习惯露出来,双手揣起来乖巧地垫放在桌上。
他扫了两眼酒肆布局,视线转向窗外,日头正中仍有不少人,他便盯着路过的人瞧,偶有一阵风,能稍微消点暑气。
他皱了下鼻子,哼,宋遂远坏家伙,若不是他,猫此刻就在府中凉快地吃鱼,何至于这般热。
白皙光洁的漂亮脸蛋,比阳光尚要耀眼,在他不自觉发呆中,吸引了许多目光。
做菜耗时,云休等了好些会儿,眼皮渐渐落下几毫。
顿然,他动了动耳朵,猛地转过头。
只见有人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如落座,面容熟悉无比,上午才见过。
云休:“?”
“许久未见。”康离温和道,“云休。”
云休:“!”
他要说的话全写在了脸上,康离轻声解释道:“你幼时变成云休那年,我也在雁回城。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模样仍和那时一样。”
云休圆眼睛瞪起来,他怎么不记得小叔叔也在,难怪小叔叔这么快认出自己,云休自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好看!
他对康离有莫名的亲近感,闻言舔了下唇唤道:“……噢,小叔叔。”顿了下,惊讶,“那你也认得阿言!”
康离颔首,面上带着长辈的宽和:“认得,手腕伸上来。”
一见面先把脉,云休熟悉这个流程。
爹爹如此,小叔叔和爹爹一模一样。
他转了转圆眼珠,缓缓伸出手腕,依赖道:“小叔叔,你近来与爹爹通信了没有?他有没有说……父亲是否还在生气。”
康离未接话,凝神于指腹。
寸脉上鱼际,下垂尺泽,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左脉沉实。
云休尚在卖乖,觉得今日这脉象把的时间有些长了,摸了摸鼻子道:“小叔叔,我许久未练功了。”
所以若摸出小毛病也正常……吧。
康离收回手:“暂时别练了。”
云休以为小叔叔宠自己,弯眼笑了下,天真道:“对吧,我也能吃很多东西!”
“多吃些。”康离赞同,叫来伙计再点了一桌子菜,看向一无所知的小家伙,意味深长地问道,“为何出来了,宋遂远不让你吃饭?”
“对!他说我长胖了,让我按着寻常猫的食量吃,大坏蛋!”云休控诉。
康离抬了点眼皮,听得眉头紧缩。
再不多吃些,那个小的要将云休拖累垮。
云休平日里便是饕餮饮食,但今日菜品摆上来后,阵仗连他都吃了一惊,左右的桌子被并过来放置盘子才将将够用。
伙计开了两坛酒,云休欢喜若狂,手一挥,过长的袖子带风:“小叔叔,我请你吃酒。”
康离拦了下来:“你暂时不能喝酒。”
云休缩回半空中手,圆瞳不解:“为何?”
小叔叔并非不让喝,而是说暂时,难道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先吃东西。”康离只道。
“哦。”云休不强求,他摸了摸肚子,饿瘪了,眼下吃饭最大。
康离食量正常,他放下筷子时,云休已经将一张桌子上的菜尽数扫光。
酒肆中剩下的零散客人投过来若有似无的打量。
云休屏蔽干扰,快速吞咽着鱼肉。
注意到对面的视线后抬起眼帘,露出疑问的目光。
康离为他盛了一碗汤:“用些汤,不急。”
云休目光落在桌上风卷残云后的残渣,停了一下:“……我吃太多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点。
“未有饱腹感就可以继续吃。”康离道。
云休感受了一下腹中,继续伸筷子,不过他眼中浮现一丝担忧:“小叔叔我当真无疾吗?”
猫能吃,但也不像现在这般能吃呀。
康离抿了口茶:“嗯,具体吃饱再说。”
算作无疾。
于是云休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急促地扫光了另两张桌子。
放下筷子,他一脸灰败,连父亲与爹爹的消息都没心思打探,心底猜测猫不会是患了不治之症吧……怎么能吃这么多,且还能吃……
腹中顶多八分饱。
“回家吧。”康离率先起身。
一路忐忑不定,云休连自己如何与宋遂远告别都已经想好了,却听到了小叔叔略带沙哑的嗓音:“你有孕了。”
有孕?
喜事呀。
并非不治之症。
云休担忧的圆眼睛瞬间明亮:“有孕好……有孕???”
云休脸上皱巴巴,高声提醒:“小叔叔,云休是男子。”
“云休当然是男子,不过宿山猫皇一脉乃雌雄同体,可有孕。”康离敲开床头暗格,取出来陈旧的书籍。
云休年轻不懂,与宋遂远之间也不知是何情形,他们回去后,康离便翻出来藏了许多年不见光日的这本书,倒是没想到能这般巧合碰到云休。
康离将书递给垂着脑袋拍肚子的云休:“看看。”
“这是什么?”云休抬眼,满目荒唐茫然。
“约千年前一位宿山猫族前辈的随笔。”康离掌心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长发,“你先读一读,之后我们来详谈。”
说完迈步出门,将云休独自留在屋内。
云休心绪极不平稳,以人间男子的身份过来十来年,任谁忽然得知自己有孕,恐怕都不会平静。
此处是康离的寝屋,有他身上的药草香,云休习惯且亲近着这种味道,深呼吸好几道,心跳与表情一同落下来。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炸响,荣陆府又要下雨。
云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它浅浅凸出来一层,原来不是吃胖了。
可他宁愿吃胖。
云休冷了会儿脸,又一瞬变化成要哭不哭的表情,拳头握起来虚空打了一套拳,咬牙切齿:“该死的宋遂远!”
他烦躁地抓了抓长发,一把拿过来那本书,翻看起来。
……
阿言一下午不见猫影。
天色被乌云压暗,宋遂远眼底露出一丝担忧,小家伙生闷气可别将自己淋湿。
随墨在此时回来,带着探听到的消息:“大小姐小产当日,侍女都被大小姐派出门布施,大小姐也亲自去了药堂坐诊,只是劳累不适,先行被送回家,等侍女们回来后,大小姐已经腹痛难忍,康大夫都被叫了过来。
还有一事,这些年姑爷的母亲,一直随大小姐与姑爷住在一起,前段时间大小姐小产第二日,她想念长子,姑爷哭送她回了老家,有人远远瞧见母子离别。”
宋遂远从桌边离开,靠着窗框,一滴豆大的雨水溅在手背上,听完随墨的话后出声问道:“那日府中没有侍女留下?”
“留了两个,她二人连带着那日当值的护卫,全被发卖了。”他回来时与门卫多聊了两句。
宋遂远问道:“你说长姐在婆母手底下受过委屈否?”
“嗯……前些天,大小姐院中的翠屏夸过姑爷孝顺。”随墨道。
他猜……应当是受过委屈的。
宋遂远手指点了点窗棂。
刘柏出身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