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司空Y星
沿着老人最后给出的指示方向,林以渝半信半疑地与花宴宫一齐往镇外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的方向与去往彩戏楼的恰好相反,花宴宫似乎将此番行程当成了悠闲的旅途,行走途中被街边贩卖华美饰品的商贩吸引了目光,甚至不自觉地脚步歪向那边。
林以渝目不斜视地把人拉回来:“正事要紧。”
花宴宫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快步跟回了林以渝身旁。
快要走出小镇唯一的主道,即将面临不知如何选择的路线之时,镇口边偏偏又出现了位坐着拨弄铃铛的老人,浑身都散发着“下一步的线索就在这里”的可疑气息。
林以渝站到老人身前,居高临下地扫视这可疑至极的人物。
老人毫无察觉般笑眯眯的:“你们要找人吗?”
林以渝有十成的把握这几位老人与司空欲星有所牵连,却只有七八成把握确认这就是司空欲星本人。
周遭的居民已经隐隐有注意到这边的倾向。若真是剩下的那一丝微弱可能性,身前的只是位平常老人……伤及无辜实在不是潇洒之举。
他脑内思绪翻转的期间,花宴宫已经挂着很容易讨长辈欢心的甜美笑容回应道:“是呀,老人家你也领了那个商人发的铃铛吗?”
老人笑着摇了摇铃铛:“那人行至此处,将身上最后一枚铃铛送给我,并交代我若是有人来问他的行踪,直行便可。”
直行到分岔路,有路牌指引他们右转。
右转到一处悬崖,又有位世外高人打扮的老者让他们直接往下跳,浑然不顾悬崖深不见底。
林以渝审视地与老者对视良久,无声地散发出压迫的气场。
老人带着面具一般的僵硬笑容,一言不发。
见老人不肯再多说半句话,林以渝最终一手抓住旁边正琢磨悬崖高度的花宴宫,一手抓住地上佯装风轻云淡的老者,强行带着两人往深不见底的悬崖纵身一跃。
呼啸巨大的风声从耳边强烈地刮过,几人的身形无可挽回地飞快向下掠去。
“等……?!”
会死的吧?!
花宴宫慌乱的尾音都被风吹散了,反倒是老者依然一声不吭,只是对林以渝的决策颇为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若只是几米或数十米的高度,花宴宫凭借自己狠下心也能勉强落地。可这悬崖高得根本看不见距离地面有多远,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林以渝抓住他的一小块部分。
这点接触根本没法令他安心,花宴宫近乎遵循求生本能地抱住了林以渝的左手手臂,就像抱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们急速坠落到高耸的树丛之间,察觉到花宴宫动作的林以渝左手用力,将人换了位置,半抱在怀里。
花宴宫随即紧紧抱住了他的后背,脑袋害怕地埋进林以渝的肩头闭紧了双眼,唇间泄露出些微颤抖的呜咽声,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林以渝做出跳崖的决定时多少也带上了冲动。他的轻功足以应对任何断崖绝壁,又习惯了一个人闯荡,忘记了考虑同行之人跟不上自己的情况。
又或者是,以前他并不在意落在身后的人们。
既然将花宴宫不打招呼地带到了这种境地,林以渝怎么说也该对此负责。
他一手将花宴宫严实地按在怀里,一手护住他的脑袋,脚尖踩上地面时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去多余的冲击力,才松开手让怀中的花宴宫能探出脑袋。
花宴宫呼吸急促地缓了好一会儿,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时已经带上了哭腔的鼻音。
“那…那个老人呢……”
林以渝这才回头望去,半途中就被他忽略掉的老者早已不见了身影。
不……林以渝隐约辨认得出,老者不是在他松手的那一刻消失的,而是在他选择了护住花宴宫之前,就如空气般逃离了他的抓捕。
林以渝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尘,心想晚些又要买新衣服了:“走吧。”
“我想,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降落地点附近的树上果然刻有标明方向的箭头,顺着往前方走,出现了一栋不像会出现在此处的静谧的独栋小屋。
林以渝砰地踹开房门,屋内充斥着空无一人的寂静。他怀疑地将屋内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没找到任何人曾经停留的痕迹。
一无所获的林以渝推开后门来到后院,发觉与他分开搜寻房屋的花宴宫正兴致盎然地对着地面说话。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虽说是质疑的疑问句,但花宴宫的神态完全跃跃欲试了,“那我问你……明天的天气怎么样?”
他面对的地面竟然当真发出了声音:“明天的天气如何,取决于你明日的心情如何。我想你明日醒来时应当心情不错,但到半夜却会心情低落……”
花宴宫认真琢磨道:“也就是说,明天会由晴日转雨……?”
地面的声音玄之又玄:“我虽知晓万物,却不能轻易泄露。你若想知,必须自行推测……”
林以渝脚步轻至无声地站到花宴宫身边,悠悠拿起折扇,紧接着毫无预兆地猛力向地面砸去。
掩饰得与平实泥土无异的地面轰得倒塌崩陷,露出一个挖到底下的深洞,土块纷纷下落,里面甚至发出了活人被打到的嗷呜声。
花宴宫看呆了:“……什么?”
林以渝则在旁冷声道:“一路暗中跟着我们,又装作出现在前方的老人指引方向演够了吗?你的变声术可该再多练练,不然每次发出的都是同一种声线。”
“咳咳…哈……”
洞中跃起飞鸿展翅般的影子,落定身形的俊朗青年有意显摆一番,却刚开口就被口中的灰尘呛到了。
从洞里出来的司空欲星实在太过灰头土脸,乃至于花宴宫都不由地摸出手帕向他递出。
司空欲星终于不咳嗽了,正色推拒道:“美丽的小姐,手帕这种贴身之物,比起我,还是交予你重视的人比较好。”
林以渝语调凉飕飕的:“他是男的。”
司空欲星终于扳回一城般得意洋洋地笑着:“我当然知道了,但只有不懂得欣赏纯粹的美的人才会那么看中性别。”
他望着坐在地上的花宴宫,叹息道:“可惜美人跟你一路风尘仆仆,连长发都被风吹得凌乱……”
说罢,司空欲星朝花宴宫伸出手,想将他扶起来。
花宴宫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似乎才反应过来此时的外貌,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发丝翘起的乱发,连脸颊都因感到害羞而浮起了淡淡的绯红。
他没去接司空欲星伸出的手,倒是莫名让林以渝内心舒畅。
林以渝半蹲在花宴宫身边,那头初见时柔顺乖巧的长发如今卷卷地翘起些许,在日光的照耀下焕发出格外显眼又不寻常的淡金色光晕,反而比惊鸿一瞥时伪装的娴雅模样更加鲜活生动。
林以渝附在他耳边细语道:“……你没梳头发?”
先前是他没注意,此刻将回忆里余光观察到的场景回顾一遍,花宴宫的头发不是被风吹乱的,而是起床那一刻起就有些卷翘了。
花宴宫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之间,闷闷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唔嗯声。
林以渝握住他的上臂,将半推半就的花宴宫拉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一点:“是我不好,早上出门太急促了……晚点我给你补偿?”
旁观的司空欲星自然地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很有道德地站在原地没有趁机逃跑,还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