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她神情严肃,戚相野不敢再耽搁,连忙调转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林子里又传来尖叫,甚至还有几声猛兽的嘶吼声,前方树林里登时惊起一片飞鸟。
季时傿定了定神,猛地夹紧马腹,冲进林子当中。她顺着叫声的来源向前,甫一进入树林便看到数道庞大的黑影,季时傿心里一咯噔,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三头体型巨大的黑熊。
它们正围在一棵岌岌可危的树下,树上趴着一个惊惧到极致,抖得如同筛子一般的身影,乃五皇子赵嘉铎。
五皇子的母妃是李贤妃,多年来盛宠不衰,五皇子也极受成元帝疼爱,成元帝如今并未立储,皇子间表面风平浪静,兄友弟恭,实际上暗潮涌动,争斗不止。
敏贵妃的兄长是户部尚书肖顷,李贤妃的的父亲是内阁大学士李炜,前几日方喜得长孙,而他的儿媳,就是庆国公梁弼的长女,梁慧芝。
赵嘉礼与赵嘉铎在皇子里立储呼声最高,也是势力最大且不分上下的两个人。如今李梁二家联姻,庆国公梁弼虽是草包废物一个,但他有个儿子梁齐盛如今正任禁卫军指挥使。
季时傿瞬间便想通了赵嘉礼今天对她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五皇子手里已经掌握禁军,但他的身边还尚未有军方的人支持,所以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这狗/日的!
季时傿不满自己被迫卷入党争,但她不满归不满,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皇子惨死于熊腹当中。
她咬了咬牙,反手从身后背着的箭筒中取下一箭,拉开长弓瞄准前方,一箭射穿了其中一只黑熊。
她飞快向前跑去,趁黑熊没反应过来时大喊道:“五殿下,跳下来!”
赵嘉铎挂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满脸泪水,看到有人过来后原本以为自己有救了,结果却只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女,他登时绝望透顶,哭喊道:“我不敢!”
季时傿:“……”
她闪身灵活地避开黑熊的攻击,扬声道:“殿下现在跳下来还有我接着,若等树被它们撞断,后果不堪设想!”
赵嘉铎不过十三四岁,平时娇生惯养的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季时傿说得话不假,再这么耗下去树肯定会被撞断的。
他垮着脸,眼睛越来越红,忽然“哇”的一声鬼哭狼嚎起来,紧闭双眼,猛地松开手腕,从树上跳下。
季时傿瞅准机会,从树下飞快而过,伸手接住落下的赵嘉铎一把扛在肩上,于此同时,这棵两人环抱的大树被黑熊撞到,直挺挺地倒下去,恰好砸到了另外一只。
变故
季时傿一个人跑起来算得上是健步如飞,但如今扛着赵嘉铎,身后还有两头硕大的黑熊穷追不舍便有些吃力。
季时傿低喘一声道:“五殿下,您要是缓过来了,能不能自己……”
赵嘉铎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此刻扛着自己的少女只比他大一岁,他又羞又怕,颤颤巍巍地滑下来,双脚触地时甚至有一种不切实感。
然而未等他适应挨地的感觉,季时傿一把擎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挥舞长弓,拨开挡道的树丛,狂奔向前。赵嘉铎踉踉跄跄地跟在季时傿身后,他出行一向都是乘坐轿撵,什么时候纡尊降贵地靠自己双脚走路了。
季时傿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力气却大得吓人,她脚下若生风,赵嘉铎跟不上,双脚几乎被她拖得离地。
树林间茂密粗糙的树枝擦过手臂脸颊,赵嘉铎脸也花了,衣服也破了,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他满脸泪水,黑熊张大的嘴巴贴在身后,发出一股黏腻的臭味,若不是还死守着身为皇子的最后一点尊严,大概真要哭爹喊娘了。
先前被断树砸到的黑熊已经爬起来,反应过来后直冲上前,与另外一只呈两面夹击,它们的目标很明确,直冲赵嘉铎而来,带着一种不咬死他不罢休的骇人气势。
季时傿猛地拉起赵嘉铎往旁边一甩,她借力跳起,一脚踹断身侧一棵腰粗般的樟树,断木轰然倒下,隔开二人与其中一只黑熊的距离,另一只并未停顿,径直冲向赵嘉铎身处的位置。
季时傿神色一凝,旋身弯弓搭箭,眼睛微眯,倏地一箭射出,破风而去。那只扑向赵嘉铎的黑熊反应很迅速,但并未完全避开,箭矢擦着它的眼睛过去,顿时鲜血涌出。
它攻势骤减,原地翻滚一圈,箭头深深地戳进了它的眼睛当中。密林中登时响起一阵痛苦又愤怒的嘶鸣声,季时傿趁机冲过去拉起赵嘉铎,拖着他冲出百米。
“啊啊啊啊啊。”
赵嘉铎脸上有一圈黑熊口中落下的涎水,他刚刚死里逃生,吓得整张脸都在抽搐,一路尖叫不停,鼻涕眼泪糊在脸上,哪里看得出一点皇子的模样。
季时傿被他吵得头疼,心绪不宁,当即怒喝一声,“闭嘴!”
赵嘉铎一抖,狠狠咬住牙,奈何牙也不争气,上下磕动,止不住地打颤起来
耳边终于清静,季时傿提着赵嘉铎,往前方看了一眼,马就停在林子外,戚相野已经去喊人了,只要上了马,等禁卫军一到就安全了。
可谁知他们刚要冲出树林,赵嘉铎的衣摆忽然被树枝勾住,他尖叫一声,扑到在地,季时傿猛地回头,刚想伸手将他拉起,方才那几头黑熊就已经追至眼前。
季时傿瞳孔骤缩,如果赵嘉铎死在这,就算她逃出去了李贤妃也不会放过她。她咬了咬牙,脸上愤恨一闪而过,她扑闪至赵嘉铎身后,一脚将他向前方踹去,与此同时反手从靴子里拔出短剑,用尽全力刺进黑熊腹部当中。
屁股上传来剧痛,季时傿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带着几分她个人的愤怒情绪,直接将赵嘉铎踹飞了几米。
赵嘉铎此刻还没分清楚状况,痛得脸都皱起来,眼里满是不明所以。
季时傿见状,恨不得一刀把这蠢货砍了,她几乎破音地大喊道:“上马,跑啊!”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终于把赵嘉铎喊回神,他迅速爬起来,抬头一望,少女倒在地上,那只比她脸还要大的熊掌似乎下一刻就会碾碎她的头颅。
另外一只被射瞎眼睛的黑熊也冲过来,箭矢还插在它的眼眶里,血水打湿皮毛,它显然被彻底激怒,俨然一副要撕碎季时傿的架势。
赵嘉铎一愣,季时傿表情痛苦至极,甚至于到五官扭曲的地步,良心与恐惧在他心里交战起来,但只有短短一瞬,赵嘉铎很快认清局势,向前狂奔,冲出树林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远处传来马蹄声,季时傿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她不敢完全放松,熊掌现在就挨着她的头颅,庞大的身躯压在身上有如千斤顶,季时傿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挤出来。
她额头上青筋突现,余光里另一只黑熊正在赶来。季时傿咬紧牙关,手背用力到以至于发麻,方才那柄短剑此刻正插在黑熊腹下,但这并不算致命一击。
它眼露凶光,紧紧盯着前方已经跑远的赵嘉铎,季时傿意识到这几头黑熊的目标只有他,但被自己阻拦,不得已才想着先将她解决。那头被射瞎的黑熊显然已经被她激怒,似乎是忘了目标是谁,它现在只想将季时傿撕裂来泄愤。
所以只要它冲过来,自己便死定了。
季时傿手臂发麻,她强迫自己不能泄力,肩膀被熊掌压着,季时傿听到自己骨头一寸寸断裂的声音,她疼得嘴唇瞬间发白。
这场原本可以说的是碾压般的局势僵持了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季时傿却觉得好像已经度过了一个世纪,半条手臂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