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已经干涸到发黑,绮云就是被梁齐盛砍死在这的,尸体已经没了,不知道被他们弄到了哪里去。
再往里走,是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卧房,梳妆台下的箱子被砍得稀巴烂,旧风筝掉在地上,竹丝折了,狐狸的身上还有好几个脚印。
箱子里空空如也,原来还有一件湖蓝色的披风,如今大概也被梁齐盛扔了吧。算了,干她有何关系呢,只是想到自己曾经居然那般珍藏,她心里就开始犯恶心。
季时傿开始收拾东西,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将被翻得脏乱的床榻整理干净,她找来细丝,仔细地将断掉的竹条绑起来,再用棉布擦去风筝上的脚印。
只是就算她再怎么小心翼翼,这个风筝都再也飞不起来了。
似乎每一个人的成长都必须靠各种各样的挫折去铺垫,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无可辩解。
季时傿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总有一天会独当一面,却没想到是以如此残忍又强硬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宣告了她少年时代的终结。
午后,其中一个跟着她一起出宫的宫女敲了敲房门,轻声道:“县主,何将军的夫人来访,说是有东西交给您。”
季时傿顿住,何贤的夫人来做什么?她站起身,将风筝放在桌子上,简单地理了理头发,而后径直往前厅走去。
何贤去了东海,他的夫人留在京城,她今日早上刚回到侯府,何夫人下午便来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
见她走过来,何夫人面露喜色,她连忙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呈上,缓声道:“这是我夫君后来去象牙山清剿楼兰残兵时发现的,他说侯爷原本给县主带了许多东西,都放在一个木箱里。”
“原本以为象牙山一战,这木箱也丢了,没想到又被他找到了。”何夫人叹了叹气,将箱子打开,“夫君临走前叮嘱我,说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交给县主,我总算等到您回来了。”
季时傿低头往箱子里看去,里面有一些是北蛮人喜欢吃的风干肉、奶酪,还有一些是从西域商人那里淘来的小玩意。
以及,放在最下面,已经制作好的新风筝。
作者有话说:
“人情贱恩旧,世义逐衰兴。”——《代白头吟》南北朝·鲍照
临行
即将动身去西北的前一夜, 季时傿去了一趟戚府,戚相野被他爹关了一个月,直到季时傿完好无损地从天牢里出来, 才给他解了禁。甫一重见天日,戚相野就几乎要给她跪下了,鬼哭狼嚎地好像哭丧一般。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戚二,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闻声戚相野差点跳起来,对着地上“呸呸呸”了好几声, “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吉利!”
季时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轻声道:“没什么不吉利的,横竖也就这样了。”
戚相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疑道:“啥?”
“没啥!”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骂了两句, 就跟过去在泓峥书院一样, 说着说着戚相野便觉得越发笑不出来了。他顶着个苦瓜脸,嘴一撇闷闷道:“时傿,你真的要去西北吗?”
季时傿一愣,低声道:“嗯。”
说完侧过头看了一眼戚相野要哭出来的表情,轻笑一声,状似无所谓道:“哎哟,你干嘛这幅模样, 你忘啦,我从小到大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战场打仗,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知道。”戚相野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
清明前有一次讲学, 沈先生问他们以后想要做什么, 有人说要做大官, 有人说只要能考个秀才回去当个教书先生也行。沈先生问到季时傿时,她神采飞扬,志气满满地说要跟她父亲一样做一个大将军。
明明好朋友想做的事情已经快要实现了,怎么他就是笑不出来了呢。
察觉出他情绪低落后季时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行了戚二,别挎着个脸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跟咱山脚下那天天愁儿子讨不到媳妇的大婶一样。”
“去你的。”戚相野气急了骂道。
“哎。”季时傿忽然问道:“还没问过你呢,秋试考得如何了?”
“我啊。”戚相野撇了撇嘴,干笑两声,“实在不会写,就在上面画了只王八。偏偏考官是我爹朋友,把这事告诉我爹了,我爹就气得把我打了一顿。”
季时傿顿时语塞,瞥了他一眼,“你也是厉害。那裴逐呢,他考得如何了?”
“他自然很好,还是榜首。”
季时傿一愣,脸上的神情僵住,之前所有人都说以梁齐因的才华必会高中,连沈先生都说这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聪慧的一个,裴逐也很好,只是与梁齐因比起来还差些,为何……
大概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戚相野解释道:“梁齐因没有参加秋试。”
季时傿怔道:“为什么?”
“呃,也是上个月的事,庆国公有个小妾,觉得有他在自己儿子就永远出不了头,就想到给他下毒!”戚相野顿了顿道:“不过还好救得及时,我看国公府也没啥大动静,估计没什么事,只是错过秋试了而已。”
季时傿道:“那个妾室怎么样了?”
“死了,畏罪自杀。”戚相野“啧啧”道:“早知道害怕当初干嘛想着害人。”
戚相野还在喋喋不休,“管他呢,再等个三年又有啥的,反正以梁齐因的本事他就算不参加科举,也是别人争着要的香饽饽。”
“嗯。”
见她态度诡异的冷淡,戚相野登时止住话头,想到前段时间听人提起中秋宫宴上,庆国公跟别人商量想要重新给梁齐因说一段亲事,还到处跟人说他去给镇北侯吊唁,然而季时傿目无尊长,对他多次出言不逊的事。
难道季时傿也听说了。
怪不得这个态度,那他还在她面前说梁齐因的好话?
戚相野立马拍了拍自己嘴,骂道:“瞧我这碎嘴,他就是一个臭饽饽,呸,庆国公府所有人都是臭饽饽,咱不跟他们计较!”
季时傿被他逗笑,“嗤”了一声站起来道:“行了戚二公子,你去多读点书吧,骂人都不会,我走了。”
“啊……这么快?”戚相野挠了挠后脑勺,闷闷不乐道:“时傿,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季时傿转过头,笑了笑,“怎么不能,明早大军出征,你来城外送我吧。”
说完她径直出了门,门口侯府的马车正在巷子里等着。季时傿刚出门,那两个宫女之一的琨玉便提着灯笼上前迎她,另一个叫做秋霜的捧着披风,轻声细语道:“夜里风大,姑娘穿得怎么如此单薄。”
季时傿摇了摇头,“不碍事。”
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好,任秋霜给自己系好披风,等她弄完,季时傿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与幽深的街巷,温声道:“我想走着回去。”
琨玉心直口快 ,“啊”了一声,“戚宅与侯府间有好一段距离呢,姑娘为何……”
话没说完秋霜便打断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姑娘想走着回去,那奴婢们便陪着你,琨玉,你去同车夫说一声。”
琨玉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马车走去,嘀嘀咕咕地交代了车夫两句,便提着灯笼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