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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也不怪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直想杀了你,我也知道你恨我,可笑的是我现在只能求助你。”

“我没有。”

白风致自顾自地道:“你说梁家会放任国公夫人同花匠私奔吗?这样的丑闻,只怕连你都会受到牵连吧。”

“到时候梁白二家可都沦为了笑柄,你这世子也当不成了。”白风致莞尔一笑,盯着梁齐因垂眸不语的脸,“我还真这么想过。”

梁齐因轻声道:“那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这条路会两败俱伤,但我想和周译好好活着。”

“只有你能帮我。”

白风致仰头看他,她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但看着像是才二十几岁,眉眼俱是风情,又因为常年青灯古佛常伴,气质上多了几分恬淡的幽怨。

梁齐因道:“可我姓梁,我会告发您。”

白风致笑了笑,“你不会。”

“我会。”

“你不会。你不可能会,因为你心里觉得对不起我,你怕我。”

梁齐因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喝,快凉了。”

“娘。”

白风致一愣,换作从前她会大声呵斥梁齐因,甚至少不了一顿打,但此刻一句话都没说。

“离开梁家您会开心吗?”

“会。”

梁齐因苦笑了一声,而后才拾起汤匙,他一边喝一边忍着落泪的冲动,绿豆汤是甜的,他喝在嘴里却嫌苦,苦得他舌尖发涩,张嘴的声音也是哑的,“走吧,我送您出去。”

府内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梁弼也不在,想要悄无声息地送一个人离开简直不要太容易,街上人群拥挤,比肩接踵。与之相应甚为冷清的则是护城河旁的小路,尽头等着一辆简朴的马车。

周译从车前下来,第一眼看见白风致先是笑,而后才看见跟在后头,看不清神色的梁齐因。

到底是拐了人家的母亲走,周译怕他是来抓人的,下意识拦在白风致身前。

梁齐因扯着嘴角,想笑笑不出来,从腰间掏出玉牌,递给白风致道:“你们要是钱不够用,就拿着这个牌子去恒通钱庄,掌柜的见了便知道怎么做。我安排了人护送你们出城,我明日就说,说国公夫人突然病逝,我会打点好,您不用担心。”

白风致摇头,“我不要。”

梁齐因收回手,明白她是不想要任何跟从前有关的东西,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玉牌。

“那,您打算离开都城后去哪儿?”

白风致也不答,而是转身拉着周译的胳膊,催促道:“走吧。”

“娘——”

梁齐因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堪堪停住,还是明知故问道:“您以后会回来吗?”

白风致这次却停下,望向他的方向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最恶心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般。”梁齐因低下头,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娘,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中毒的吗?”

白风致愣住,她从来没有管过这个儿子,连他因何变成这样的细节她都不知道。甚至在他病重之后,白风致在佛前祈求过让他再也不要醒过来。

“当年,月牙去嵩鹿山找我,说是您来看我,还给我煮了绿豆汤。”

白风致脸色一变。

“她说,您愿意接受我了,我很开心,那碗绿豆汤我一滴都没剩。”梁齐因垂着眼眸,眼底泛着光泽,“我真的以为,那碗绿豆汤会是我们母子情分的开始。”

“但我没想到里面会藏着毒。我一直以为我活不了了,我知道您不想我活下来,对不起,但我有心愿未完,我不能死,我……”梁齐因喉间哽住,声音发着颤,“我年少的时候我不懂,我只是想亲近我母亲,我不知道我会让您痛苦,我真的,我不知道……”

白风致咬了咬下唇,哽咽道:“倘若你不姓梁……”

可是没有办法,梁齐因这个人本身就是个罪孽,哪怕她再怎么劝自己,也无法对这个承载了她痛苦回忆的儿子产生任何一点怜惜之情,作为被□□后怀上的血脉,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被生下来。

“我不是故意要姓梁的。”梁齐因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清,鼻音也极厚重,哭喊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啊——”

“你不要再说了。”白风致往后退,“我说了我不想再计较,今天你帮我离开梁家,从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你是谁,你姓什么,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我都不在乎了。”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梁齐因神情愕然,愣在原地。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白风致哽了一下,“那你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也不要喊我娘,我没有儿子,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你听明白了吗?我不想再看见你。”

作者有话说:

剖心

中秋的这几天, 按照惯例,都城内没有宵禁,城门处的看守也不严格, 马车的行驶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梁齐因在护城河边站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明明那碗绿豆汤没有毒,他却觉得疼, 手脚像是被灌了铅,五感消退, 喉咙里如同卡进了一块生了锈的铁板, 呼吸间都是血腥气。

或许他的存在本来就是罪过, 如果幼年时期白风致能狠下心把他掐死就好了,至少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懂, 不用受这种身心俱疲的折磨。

但他心底最深处却可耻又阴暗地埋怨, 为什么偏偏是他, 难道是自己愿意有这样的出身吗,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父母的话,哪怕一辈子吃糠咽菜,也好过沦为自己如今的境地。

今夜过后,国公府再也没有国公夫人,梁齐因也明白,他以后就没有母亲了, 或许本来就没有。

有的人赤条条人世走一遭,几十年光阴匆匆走过毫无意义, 梁齐因忽然就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在护城河旁站了许久, 有一瞬间想要不要直接跳下去。

但也如他当时对白风致所说, 他有心愿未完,不能死,他得看着季时傿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想到这儿,梁齐因的肩膀一颤,从岸边收回双脚,凭风扬起的河水已经沾湿了他的鞋袜。

他想见季时傿,很想很想。

秋日的气候反复无常,天边并无半点星光,唯有一轮算不上十分圆的月亮隐隐羞蔽于苍云后。很快,乌云压境,梁齐因唯一可以倚仗的一点光亮也被吞噬,他走得艰难,从护城河到定阳街的路途很远,都城上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原本热闹的夜市也停了。

梁齐因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见季时傿,一定要见到,但按照她的脚程来讲,最快也要到四更。他浑身湿透,秋雨凉寒,好不容易到了镇北侯府,只敢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蹲下,手里握着那张玉牌,尖锐的棱角深陷进掌心的血肉里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城门处守卫瑟缩了一下,摇动的火苗在夜风中忽明忽灭,其中一人喊道:“关城门吧,夜里应当没人再通行了。”

话音刚落,城外官道上便隐隐有烈马的嘶鸣声,雨点坠地后被马蹄踏碎,一行数人往城门涌近,为首的披着蓑衣,大喊道:“且慢!”

“何人入城?”

说话者亮出腰牌,守卫一惊,立刻往旁边退让。

身后随行将士扯着马绳,忍不住道:“可算赶回来了。”

季时傿微微抬起头,上半张脸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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