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亮, 书房的门才缓缓打开。
裴逐揉了揉僵硬发麻的大腿, 抬头往台阶上看去, 恭声道:“老师……”
肖顷身披着褐色的外袍,垂首凝视,一手背于身后,神色冷峻,眸光如两柄森寒的利剑。
“你不要叫我老师,我当不起。”
裴逐目光一颤,双膝弯曲, 猛然跪倒在地,他站了一夜, 肩上披着寒霜, 布料被晕透, 冷意渗进骨髓里, 声音微弱,“老师,别赶我……”
肖顷冷笑一声,置于腹前的手握紧成拳,骨节灰白,他缓缓从台阶上走下,一双白底黑面的素缎棉鞋停在裴逐眼前,低沉如砂质般的声音砸在他头顶。
“你如今平步青云,自然不将过去的老师放在眼里,平□□,镇天灾,安流民,好大的功绩,现如今我该称你为裴侍郎了,怕是用不了一年半载,这尚书之位我也该拱手让贤了吧。”
裴逐大惊,手心顿时浸出一层黏腻的冷汗,他膝行向前几步,伏在肖顷脚边,语调哀长,戚戚道:“老师,学生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学生便不能活着回来见您了。”
“哦?”
肖顷单眉微挑,因年纪较长而松弛的眼睑向下垂,他虽眯着眼,眸光却锋利如刃,“怎么没办法了?”
裴逐扣紧双手,背脊伏动,“老师,学生也没想到,楚王赵嘉晏并非软弱可欺之辈,也怪我们太大意了。”
“可是他身边有季柏舟跟随,贴身近卫个个身怀绝技,学生无能,实在是没法阻止他。”
“呵。”肖顷负手而立,狞笑一声,淡淡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与她相熟多年,关系匪浅,季柏舟又屡次坏我好事,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说的话,怎知你到底是没法子,还是想帮她。”
“不……”裴逐咬了咬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孰轻孰重学生还是分得清的。”
肖顷微微侧头,“是吗?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卢济宗是怎么回事?”
裴逐抬起头,凝思片刻道:“老师,卢济宗背叛您,他该死。”
“我自然知晓,我是问,谁引导了他?”
裴逐一怔,肩膀塌下去,“学生不明白老师的意思……”
肖顷蹙眉道:“卢济宗再怎么蠢笨如猪,不至于一点转圜的手段都没有,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且问你,中州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过?”
“可疑的人……”裴逐喃喃一声,随后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有!”
“谁?”
裴逐一字一顿道:“庆国公府的世子,梁岸微。”
肖顷双目眯成一条缝,拨弄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僵凝。
“梁岸微……”
他将这个名字呢喃了好几遍,蓦地想起几个月前在南山春蒐时,此人便出现过,但当时肖顷只以为他是恰巧牵扯进此事中,现在回想起来,疑点重重,为什么当时派去杀梁齐因的陆定会失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瞎之人,为什么不仅没除掉,反而还将把柄落在了他手上。
肖顷从鼻间喷出一口浊气,沉了沉声道:“他在中州做了什么?”
“楚王安顿流民的几个法子就是他提出的,并且……”裴逐顿了顿,低声道:“他和季柏舟……走得很近。”
肖顷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那就是情投意合?”
裴逐闭上眼,认命道:“是。”
“哈,果然……”肖顷讥笑几声,拳头握得死紧,眼神冷然,“那赵嘉晏,他哪是什么淡泊闲士,他狼子野心!我先前竟以为季柏舟是太子那一头的人,根本是猜错了,她从一开始,向着的就是楚王!”
裴逐神色一懵,愣愣道:“老师……”
“怎会……楚王生母低贱,朝中无人支持,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