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定更新,最近熬夜熬太多加上受凉就进医院了orz,硬写的话状态不行,写的东西也不对味,先跟大家说抱歉啦。
交谈
夜色深深, 宫墙内灯火连天,亮如白昼,琼宇碧楼更甚瑶台仙境。众嫔妃紧随中宫皇后向乘坐金辇轿舆而来的太后跪拜贺颂, 接着是朝廷命妇,并依次献上准备的贺寿礼。
太后身上所穿的新衣乃肖皇后差人至江南等地五大织布局,命三百余技艺精湛的绣娘耗时半年所制。头顶凤冠上的上百颗东珠,则是临海的采珠人从上万颗珍珠里挑拣呈贡所得, 世间仅此一顶。
为了更添寿宴的喜庆氛围,端王特地从江南等地请来著名的戏班子, 宫内的戏台也是肖皇后早就命人搭建所成, 除此之外, 还有番邦来使前来祝贺,宴席间更有西洋人歌乐助兴, 太后大喜, 光是为她画像的宫廷画师就被赏赐了数万黄金。
百官跪拜, 王公贵族颂贺声不断,丝竹之音靡靡不停,宴上众人却各怀心事,并不似表面一般其乐融融。
赵嘉晏实在喝不下去酒,借故从席上离开,临走前差人拦下了快要按捺不住痛斥淫靡之风的申行甫。他站在凉亭里吹风,过了会儿忽然听到脚步声, 转身一看,却见是内阁大学士戚方禹。
戚方禹本就年老, 上个月又因突闻长子死因而病倒, 待丧事过后将将修养了几日, 怕阁中事务堆积, 前些时日硬是拖着病体返回官场。
他丧妻多年,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儿子还去了东北参军,身边故无人照顾,赵嘉晏很尊敬他,因此陡一看到是戚方禹,便上前止住他的行礼,躬身道:“戚阁老,外头风大,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戚方禹掩唇咳嗽了两声,还是弯腰作揖道:“席上暖意如春,叫人软骨松筋,臣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出来吹吹风,倒舒服些。”
闻言赵嘉晏心中五味杂陈,伸手搀扶住他,喃喃道:“是啊,暖阁内的炭火烧得有些旺了,身处其间,竟比我在中州时的盛夏还要更热些。”
戚方禹目光一顿,对赵嘉晏并不自称“本王”感到诧异。他在朝中听闻旁人对楚王的评价,说他谦逊有礼,虽冷面薄唇,人却和善勤政;自然也有人说他早早发配封地,乡野出身,不知尊卑有别,有失皇家颜面。
戚相野对此人知之甚少,朝中少不得弄虚作假,沽名钓誉之辈,更何况是堂堂皇子,拉拢人心的手段自然层出不穷。
他爱子便是死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党同伐异之中,数十年下来戚方禹对此厌恶至极,但也无法狠下心就此脱身,面对赵嘉晏的几句话,他只笑不语,好话人人都会说,真正能做到知行合一的又有几个。
因此他稍稍诧异完便开口道:
“说到中州,殿下救万民于水深火热,此等功绩足以名垂青史,臣实感敬佩。”
赵嘉晏立刻低下头去,神情谦卑,“戚阁老实在是折煞我了,哪里说的上是什么功绩。在其位,尽其责罢了,我既姓赵,享有皇室尊荣,为百姓谋求生计本就是我分内之事,父皇既命我为钦差,我只是按律行事,不过是凑巧没有办砸,戚阁老莫要再说‘青史’之言,叫我惶恐。”
戚方禹笑了一下,往凉亭内走进了几分,负手而立。其实他今年不过半百之龄,两鬓却已霜白胜雪,然脊背挺直,目光如炬,看上去反倒叫人心生敬畏。
远处暖阁传来的乐声听不太清晰,恍惚间若天外来音。戚方禹沉默半晌,忽然道:“殿下觉得今日这宴会如何?”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戚方禹遥望宫墙流水,叹道:“殿下可知,为了那凤冠上的珍珠,今年东北等地有多少采珠人亡于冰寒的江流与凶恶的水兽腹中。”
“那戏台上唱戏的有几人乃中州人士,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却被强抓来唱这盛世和睦的假象欢曲。”
赵嘉晏眼睛动了动,“我听说今年北地严寒,九月就开始下雪了。”
“年关难过,只怕又是一场恶战。”戚方禹收回目光,“近日殿下是向圣上启奏要前往江南清算李氏吗?”
赵嘉晏点点头,“是,不过清算李氏是一回事,我更想做的,是重新丈量土地。江南鱼米之乡,富饶之地,只是大部分农田都被豪绅权贵占据,清田过后,税源扩大,或可扭转往年大靖入不敷出的局面。”
戚方禹攥紧被风吹起的衣袖,忍下喉间的瘙|痒,咽了咽口水道:“陛下同意了?”
“还没……”
“这样的活计,揽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赵嘉晏自然明白,淡淡道:“民为本,行利民之事,实则为国夯基,是不轻松,但总得有人去做吧。”
“令郎之言,我一直记得,也不止我一个人会记得。”赵嘉晏面向戚方禹道:“如今它就刻在中州河道旁的石碑上,每一个从那里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那句话,从此前赴后继,绝不止他一人。”
戚方禹顿时愣住,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里顿时奇痒难耐,刚张口就猛咳不止。
赵嘉晏脸色一变,慌乱地上前扶住他,“戚阁老,是不是这里风太大呛着了?您还好吗?我去给您请太医吧。”
“不、不用……”戚方禹按住他的手臂,眼睛被呛得有些红,干枯紧瘦的双手颤抖了一下,“殿下等等!”
他也不知道他此刻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但面前这个青年刚刚说的那段提到了他惨死爱子的话,让戚方禹突然觉得,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身后名,未必不是后继者引以为鉴的指路明灯。
至少在这一瞬间,他愿意相信赵嘉晏利民之心不假。
“殿下此去江南……真的能为百姓谋来福祉吗?”
赵嘉晏沉下声,郑重道:“我不敢托大,但……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