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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季时傿眯了眯眼,“你的书画都是谁教你的啊?”

“沈先生。”

季时傿想到她变成孤魂野鬼的那些时日,正是因为沈居和赠他的玉佩才认出那是梁齐因,遂抬起头,“沈先生是不是送过你一个玉佩。”

梁齐因微愣,从腰间另一侧拾起一枚雪色玉佩,“你是说这个吗?”

季时傿接过,见上面果真刻着“瀚海潮生”,雕刻工艺精湛,未着丹青,只靠光影弧度便能勾勒出浪潮着岸的画面,她摩挲表面刻纹,“这也是沈先生刻的吗?”

梁齐因点头道:“是,先生精通工学,于书画造诣也很高。”

季时傿蓦地直起身,沈居和致仕前是太傅,又曾在工部任职多年,他在东宫教导太子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那盏雕花灯呢?

“怎么了阿傿?”

季时傿将自己近来暗查的事情告诉他,梁齐因认真听着,待她说完道:“原来你是因为查这个才去找裴怀远的啊。”

“先别管他了,哎,但何晖说的也是,都过去几十年了,谁还记得那雕花灯上面的图案是什么啊。”

梁齐因笑了笑,“有的,我可以帮你找到。”

“嗯?”

“沈先生过去在工部任职的时候,对西洋的新式器械很感兴趣,所以每年西洋使臣进贡的东西他都会画下来,方便研究制作工艺与运转方式。”

季时傿眼睛亮了亮,“所以这个雕花灯沈先生也画过?”

“对。”梁齐因将她拉起来,“走,我们去嵩鹿山。”

泓峥书院是沈居和一手创立,有时他的几个老翰林朋友也会来给学生讲讲书,如今他年纪大了,实在做不了像修复书籍这样的细致活,只有梁齐因能做,而他近来也忙着许多事情,渐渐有几本书就坏得有些严重。

“你先看,具体是哪一本手札我也不清楚,都在那边的架子上。”

梁齐因将几扇窗户全部打开,他不在的时候学子倒是自发地打扫过藏书阁,不至于灰尘大得不能待人,但有时瓦砖经久失修,屋漏偏逢雨,有些书便受潮厉害,拖来拖去实在难以翻阅。

他一边系着襻膊一边道:“阿傿,我先将这几本发霉的书拿出去晒,你找到了叫我一声。”

季时傿摆摆手,“行,去吧。”

她转身往梁齐因说的书架上翻找,手札不似成册的书籍那样好保管,纸张散乱,没有统一装订成册。

且大部分都是文字,又是龙飞凤舞的笔法,专业的用词看也看不懂,季时傿小心而快速地翻阅,沈先生涉猎广泛,大到研究炮筒战车,小到钻研如何让女人的护甲配戴舒适,他什么都记载一二,居然还有一篇讲怎样使牛羊产乳量增大。

季时傿面色古怪,有点难以将手札的主人和她印象里严肃古板,动不动就拿拐杖打人的沈先生联系在一起。

从晌午看到天黑,看到梁齐因都将晒完的书收回来,季时傿才终于找到了一篇关于西洋灯的记载。

制作工艺很精妙,形状有点像马灯,上面罩着一层纱罩,运作时会使周围升温,喷射出雾气,照射出的光也非油灯一般昏黄,只是灯壁会极为滚烫,容易灼伤人。

背后附有那盏灯的图案,季时傿翻开,沈居和画技精湛,将灯拆分为六面,上下左右每一面的形状图案都铺陈纸上,而灯壁一圈的镂花正是一只高扬脖颈,振翅欲飞的夜莺。

季时傿双目紧紧地盯着纸上的图案,像是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吼出声,而是缓缓地将手札重新放在了架子上。

赵家人当真是恨死他们父女了。

梁齐因听到架子后沉重的呼吸声,快步奔过去,“阿傿你……找到了?”

季时傿冷笑一声,却道:“蒋搏山临死前跟我说过一句话,齐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他说‘君要臣死,臣敢不死吗,你迟早会落到和你父亲一个下场’,起先我一直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会和我父亲一样战死沙场,如今我终于明白了,真正杀死我父亲的不是敌人,也不是叛逃的下属。”

“是君心!”

不管有没有蒋搏山,父亲都会被陷害,而成元帝又担心自毁长城,所以找了本就嫉恨主帅想要取而代之的蒋搏山,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蒋搏山是个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小人,是他自己,一手促成了几年前的战乱。

是他自己,差点毁了自己的江山。

作者有话说:

恶气

凄凄风色紧, 霜雪摧人,天地间如覆缟素。

北地的牧民只能将牛羊圈养,但大雪来得突然, 过冬的牧草不够,再往北的鞑靼逐渐开始冻死人。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平靳关附近守城的将士闷下一口热酒,呼出的气顷刻间凝成白霜,几个人交换着一个牛皮酒囊, 每个人嘬两口,很快就见了底。因烈酒而热腾起来的肠胃火辣辣地烧着, 倒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今儿早点回去吧, 晚上起锅子, 太冷了,怕是蛮子都受不了。”

“最近这段时日, 总有些神出鬼没的蛮子跑到镇上抢东西, 咱们派人抓了几次都抓不完。”

其中一人跺了跺脚, “你别说,往年只是偶尔有蛮子来偷抢,今年怎么那么多,上次有一批,那规模,快百人了吧。”

“今年冷啊,我们这还好, 你过了这片地往北走,蛮子死了多少人, 没吃没喝只能来抢啊。”另一个士兵道:“太冷了, 诶, 樊大哥, 嫂子腌的辣白菜还有吗?晚上起锅子的时候能不能……”

被他喊的人名叫樊徊璋,江州人士,在西北任百户一职,从军多年,妻子和女儿则住在江州老家。

樊徊璋的辣白菜坛子是他年初回家过年后带过来的,江州等地喜辛辣,樊徊璋夫人腌的辣白菜酸辣爽口,寒冷的冬日,若是一边喝酒一边涮锅子,再就两口辣白菜,那火气能从喉咙热到胃,一整日都暖融融的。

“还有,快见底了。”樊徊璋呼出一口热气,眼前雾蒙蒙的,“今年过年让我夫人多弄些。”

“好嘞!”

旁边一人道:“诶,又开始下雪了。”

“眼皮都冻得睁不开了。”说话间揉了揉睫毛上落下的雪花,再抬头时目光一颤,“等等,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樊徊璋推开头顶罩着的盔甲,远方大雪簌簌震落,一望无际的雪色戈壁上,有一团黑影正在极速前进。

“那是……”

满地梨花白,铁甲反射出的刺目光芒,如一柄利剑,划破了城墙上原本还在谈笑的轻松氛围。

樊徊璋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是鞑靼军队,快去拉警报,点烟,有敌情!”

————

十月十五下元节,今年最后一个月亮节,宫里会有祭祀。肖皇后率领后宫嫔妃宫女用糯米粉包素馅团子,用来“斋天”,成元帝则携左右大臣至宫外护国道馆拜三官,以求福免灾。

夜里,护城河附近有彩船游湖,不仅是各宫主子,更有文武百官携其家眷至岸边观赏放灯,还有民间艺人表演灯影戏。

季时傿穿着黑色的长袍,神情肃穆,太后正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嗔怪道:“怎么穿得这般老气横秋的,前些时日不是择了新布给你?你没拿去叫人给你做两件新衣裳吗?”

“忘了。”

太后皱了皱眉,手上力气加大了些,捏着她手背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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