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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鞑靼蛮人怎配与我们汉人相提并论,大将军,您可快别说了!”

真要跟这些人玩起文字仗,几个季时傿也比不过,周围连珠炮似的炸起大片水花,她几次欲言又止。

见状,戚方禹低咳一声道:“既然是礼仪之邦,那么你们的风襟气度呢,仗是打完了,强盛与否不是叫诸位趾高气扬,对谁都嗤之以鼻,居安思危,失而不馁,娇而不燥,方才你们所言是否已经背离了入仕的初衷。”

“阁老!”

戚方禹上前一步,先向隆康帝行了一礼,随后道:“陛下,想要彻底治理北方游牧民族屡次骚扰边境之患,除此之外,别无他计,臣请愿。”

申行甫也上前道:“臣也请愿。”

“臣请愿!”

裴逐一动不动,并不像其他人一般太过激动,只是平静叙述道:“戚阁老,大将军以及其他几位大人,你们是否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且不说鞑靼是否诚心归降,这些措施在北方实行得下来吗?若他们假意投诚,那不是养虎为患?”

“所以我才在折子上说教导鞑靼人学习中原字与佛经,将其同化以方便管理,久而久之,鞑靼人自然也同汉人一样,说中原话,写中原字,信仰佛法或是道教,待根深蒂固,鞑靼人实则已与汉人别无二致。”

季时傿细细道:“再加上,设立都护府后,禁止部落随意迁徙,强制划分定居地,那么鞑靼人最大的优势已经不存在了,何谈养虎为患之说?”

裴逐偏头看向她,神情复杂,又是震惊又是隐隐悲痛,季时傿从前在朝上根本不说话,无非是点个卯就走人,哪有像今日这样,连续反驳他几次。

“陛下。”季时傿跪下稽首道:“臣请愿。”

裴次辅怒目而视,要是今日这事成了,鞑靼翻脸不认人,不肯帮他怎么办,他就知道,季时傿这个祸害留着迟早要出事。

“陛下,万万不可啊!”

隆康帝坐在龙椅上,垂首凝听着台阶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季时傿跪得笔直,裴次辅甚至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知隆康帝掩在珠帘后的嘴角勾起,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开口道:“朕准了。”

裴次辅一个晴天霹雳,目眦欲裂,好像下一刻就会冲上大殿砍了他。

台阶下的内侍见势甩了甩拂尘,高声道:“散朝——”

作者有话说:

今天零点大概没有更新,在辅导小孩做作业,要心梗了(握紧拳头)

朝雾

大朝会结束后又下了一场小雨, 殿前台阶上的石砖墨色更浓,一直到傍晚,这场雨才淅淅沥沥地停止, 晚霞如烧,大火燎原,与金碧辉煌的宫城两相对望,犹如异兆。

裴次辅走在前面, 六旬老者健步如飞,胡子都要气歪了, 两侧各跟着几名僚属, 一边追一边劝慰道:“阁老, 消消气,消消气。”

“反了, 反了……”裴次辅一甩长袖, 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砸在身旁之人的脸上, “一个个的都要上天了……”

他转过头,看向缀在后头的裴逐,“怀远。”

裴逐垂着头,双目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现在确信,季时傿就是在疏远他, 可是她不明白吗,自己别无选择, 难道要他违背家族的意思, 做个清流固然是好, 但背后无人支持根本走不远, 如果走不远,那就永远追不上她。

季时傿今日在朝上看他的眼神,分毫过去的情谊都没带,冰得他浑身发寒,大朝会的后半段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裴次辅扬起眉,声音骤然拔高几个度,“怀远,怀远!”

裴逐掀起眼帘,目光微漾,“父亲……”

“你有没有出息?”裴次辅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失魂落魄像什么样!你给我过来!”

他一脚踹开书房大门,身后的僚属围上前,个个唉声叹气,“陛下今日在大朝会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次辅面露狞笑,“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我看他是真忘了是谁送他上位,竟敢过河拆桥!”

“如今该怎么办?江东的工厂是保不住了,还有,要是真让他们胡来,挑选使团下西洋,等他们回来,这个朝堂都要变天了!”坐在书房内的另一人道:“反了,还真是反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想翘我们的地盘。”

“那件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裴次辅手撑在书案上,眼角的皱纹如同深川峭壁上蜿蜒的沟壑,鹰瞵鹗视,缓缓扫过在座的众人,“不出手治治他们,还真当我们老得迈不开腿了!”

“是了,赵嘉晏如今就在京城内,早日动手得好,还有几日后的鞑靼归降仪式,不能让姓季的活着回来……”

说话的正是武晋伯吴毓,此人与前任御史大夫刘方周一个德行,都是老来得子,宠得不成样,他还有一个侄子叫吴飞泉,也是京城一大纨绔。

武晋伯的爵位到他身上已是第三代,而他的后辈却文不成武不就,继承不了爵位,以后只能混吃等死。

武晋伯将这对不成器的堂兄弟打包送进了禁军,可怎知,季时傿回京之后先是雷厉风行地定下了无军功不入禁军的规定,导致这群贵少爷们没了出路,以至于赋闲已久的武晋伯不得不为了后代掺上了这池浑水。

“等等。”裴逐猛地站起身,满脸惊诧,“你们刚刚说什么?不能让谁活着回来?”

裴次辅抬起眼睑,原本不想让他知道以免坏事,怎知刚刚竟然有人说漏了嘴,于是只好道:“怀远,你没听错,就是你认为的那样。”

“不行!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们想怎样都好,切断西南的补给或是派人截杀赵嘉晏,我都没有异议,唯独不可以伤她性命!”

“呵。”裴次辅皮笑肉不笑,眸光暗沉,“今时不同往日,大朝会上什么样子你不是没看见,你不杀她,死得就是你!”

裴逐顿时哽住,嘴硬道:“她不可能杀我……”

“怎么不可能!”

裴次辅盯着他厉声喝道:“怀远,你以为现在还是七八年前,还只是你们少年人之间的游戏吗,党派之争,流血断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两全之法!”

中州的三百条人命,被逼死的张振,白布裹身的沈居和,销毁的遗诏,任何一个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东西,一旦爆发,没有任何可以缓和的余地。

裴逐张大嘴,下意识后退一步,“不行……你们这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啊!”

今日在大朝会上,季时傿对他已经是那个态度,如果再让她知道裴家想对她下手的话,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裴逐根本来不及细想,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冲出书房,门“嘭”得一声合上,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一人不禁害怕道:“阁老,令郎不会、不会泄密吧……”

“不会。”

裴次辅收回目光,神情并未表露出一丝紧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现在不过是热血上头,跑出去吹吹冷风就清醒了,我自认为我这个儿子还没有深情到愿意舍己为人的地步。”

一场雨后,石阶上露出青苔的痕迹,角落里钻出了几丛菌株,裴逐连官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他在尚未干涸的石砖上绊了一跤,及时扶住墙壁才堪堪站稳。

裴宅距离定阳街有很长一段距离,穿过人声鼎沸的闹区,鱼龙混杂的民宅,裴逐心想,将才他应该坐车来,跑过去又长又慢。

对他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就是季时傿,只不过当他升为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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