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因为逃不掉的,莫斯利先生参与了那么多事,根本逃脱不了审判和死刑,如果早几个月,哪怕只是几个月,我们也可以逃去国外隐姓埋名生活,可现在不过都是徒劳。”
“我们只是女人,他们审判谁都不会审判到我们头上来。”我仿佛在为自己辩解般说道。
“从我以女人的身份加入葳蕤党,又做了那么多事情后,我就不再是个普通女人了,再说勉强下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将一无所有,身份名誉金钱,所有与生存息息相关的一切,那种生活与其活着不如在该结束的时候让一切都结束掉。”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萨沙,那个野心勃勃,像男人一样追逐权势和名望,永远敢作敢为的萨沙。
“为什么?你忘记你的目标吗?当初我想放弃的时候,你还鼓励我不要逃避,去抗争,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说丧气话,难道你想带着小裘恩死在这里!”
萨沙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去是我错了,我的所思所想都太幼稚,也太过简单,我只想着女人也能在男人的世界占领一席之地,总想着与自己女人的身份抗争,我不懂的是,人皆傀儡,受反复无常的命运摆布,在命运面前,我只是一颗砂砾。”
眼前的女人像一块朽木,仿佛丧失了生的气息,连嘴角牵起的笑容都充满了无力感。
她递给我一张电报,上面是萨斯国文字,这是一张名单,或者说是需要逮捕并制裁的名单,全是普国的高级将领或官员,萨沙夫妻的名字赫然在上。
萨沙轻轻地说:“我为了摆脱女人卑微的一生才走到今天这步,如果以后注定跌落尘埃,那就让一切结束在今晚吧,至少我曾经实现过自己的梦想,我会抱着它直至永恒。”
我觉得萨沙疯魔了,从当初她带我去看莎美乐的画像,再到她总是诉说要追逐莎美乐的脚步,她好像把与男人的世界抗争,与自己的世界抗争,当成唯一活着的动力了。
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堡像地震一样剧烈摇晃起来,尘土大片滚落,墙壁上陡然出现裂痕。
已经没有时间和她啰嗦了,我扯着萨沙说:“快和我离开!我来抱小裘恩。”
我的手刚要伸向摇篮里的婴儿,却忽然发现孩子有些不对头,他脸色暗淡,双眸紧闭,在地堡这样强烈的动荡下依然睡得死死的,似乎连胸膛都看不到丝毫起伏。
我陡然吸了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碰了碰孩子的脸颊,而后惊恐地望向萨沙。
萨沙没有看我,她静静地盯着小裘恩说:“刚刚喂过药了,他睡得很平静,就不要吵醒他了。”
她疯了……她疯了!她竟然毒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愣愣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门,跌跌撞撞向地堡出口跑去。
我没能逃跑,刚离开地堡没多久,就遇到萨斯国的士兵,然后被用枪逼着趴跪在地上。
我听他们用萨斯语言交流。
“嘿,这是个孕妇,别那么凶。”
“敌人还管孕妇不孕妇的,都是葳蕤党的孽种。”
但之后我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殴打驱赶着前行了。
很快我被确认了身份,然后关进集中营。彼时我已经有8个月的身孕了,女狱卒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扔给我一件硕大的散发着臭味的囚服。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十分拥挤,女囚们挤在一张长长的木板床上睡觉,深夜时还有臭虫蟑螂从身躯上爬过,经常把某些贵族女人吓得惊叫连连。
我还总感觉到饿,饿得头昏眼花,却还要坚持做工,不做工就会挨打,即使是孕妇也不例外。牢里没有足够的食物,饿了几顿后,再养尊处优的女人也能把那奇怪的黑糊糊当珍馐争抢。
到最后,爱人、亲人、朋友都离我远去了,唯有腹中的孩子陪伴在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它悄然的动作,我便忍不住流下泪水。
这孩子会诞生在牢狱里吗?它出生后我可以养育他吗?还是说一出生就会被抱走,叫我永远失去他。
每当想到这些我便心如刀绞。
我们这个国家犯下了深重的罪孽,所以我身上也有属于自己的原罪,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一出生就饱尝痛苦,我甚至又想起萨沙,她就是不想面对这些才选择死亡吧,与其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受苦,还不如从不曾见过世界,这对他而言是不是一种庆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