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酌道:“嫔妾记得孝诚仁皇后,因嫔妾姨娘是扬州瘦马出身,玛嬷一贯不喜欢嫔妾,有次大年初一请安时玛嬷见嫔妾好动,当众训斥嫔妾几句,嫔妾吓得直哭。”
“后来,是孝诚仁皇后将嫔妾搂在怀里好生安慰,还喂嫔妾吃玫瑰汁窝丝糖……”
回想在赫舍里府上的日子,她无疑是快乐、幸福的,除去故去的老福晋不喜欢她,至于嫡母,觉得她们母女上不得台面,从不曾刻意刁难过她。
顿时皇上眼前浮现起青涩模样的孝诚仁皇后来,笑了笑道:“你姐姐向来心地仁善,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皇上已经忘了多久没人在他跟前提起故去的孝诚仁皇后。
无人敢提。
就连太子高烧不止时嘴里呢喃着“皇额娘”,照看他的嬷嬷们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连跪下请罪。
可是无人提起,不代表皇上就能忘记。
孝诚仁皇后走的突然,且离世时正是与皇上感情甚笃,皇上难以接受。
与孝诚仁皇后成亲那几年,皇上刚亲政不久,忙着与鳌拜等人周旋,醉心朝政,想着等着朝堂稳定后多的是时间与孝诚仁皇后再续儿女情长……
正因如此,皇上心中对孝诚仁皇后不光有爱,更多的是愧疚。
太皇太后猜到皇上心思几分,她老人家一旦发话,这孝诚仁皇后的名讳就成了紫禁城上下的禁忌,她的身影更是藏在皇上心底最深处。
映微并非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她知道,感情这种事堵不如疏,越是小心翼翼避忌,皇上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
这一晚,映微与皇上说起许多孝诚仁皇后的事情,说起孝诚仁皇后年幼时喜欢猫儿,进宫之前抱着猫儿舍不得撒手,说起孝诚仁皇后也曾有过顽皮的时候,更说起孝诚仁皇后待皇上的情谊来:“……玛法离世之前还念叨着孝诚仁皇后,说从前他最放心不小的就是孝诚仁皇后,可知道皇上对孝诚仁皇后好,直说自己没什么不放心的。”
皇上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低声道:“可朕到底是辜负了你们玛法的嘱托,没能好好护着她。”
映微柔声道:“这事儿不能怪您,旦夕祸福,无人能知,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孝诚仁皇后见您对太子的呵护与情谊,九泉之下只会觉得欣慰,又怎会怪您?”
皇上与她闲话几句,觉得心中郁结褪去许多。
在他心里,孝诚仁皇后才是他唯一的妻子,前些日子大封六宫他只觉对孝诚仁皇后有愧,正欲开口说话时,一阵凉风吹来,秋夜的风带着凉气,他尚且受得住,一扫眼,却见身后的映微唇色略有些发青,一看就是受了寒气。
皇上才道:“时候不早了,朕叫人送你回去。”
映微忙道:“多谢皇上,无妨的,嫔妾可以自己回去。”
“怕什么?”皇上一眼就瞧出她的小心思来:“朕知道,你不愿多事,虽在紫禁城里,可你身边就带着个小宫女,实在不妥,如今夜黑风高的,你坐了步撵回去吧,也能早点歇息。”
“你放心,今晚之事不会有旁人知道的,更不会有旁人借着这事儿为难你。”
映微这才福身道:“嫔妾多谢皇上。”
顾问行很快就带人抬着一架步撵过来,皇上瞧着映微坐上步撵,只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见她要开口,已猜到她要说什么:“你大病初愈,身子尚弱,受着便是,若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映微看着披风上金丝线所绣制而成的龙纹,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嫔妾吹会风不要紧,若是皇上龙体有恙,那嫔妾可就万死不辞了!”
皇上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样严重?”
说着,他抬抬头道:“走吧!”
步撵很快就被平稳抬了起来,映微就算想要拒绝,却不好再多言。
一路平稳行至钟粹宫门口,映微这才下来。
待进屋之后,春萍更是捂着心口道:“主子,可真是吓死奴才了,奴才从前时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哪句话说的不对,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这惠嫔娘娘先前不过就因说错了一句话,就被皇上下令禁足三个月,那惠嫔娘娘还替皇上生下了阿哥了,方才奴才可真是怕了,怕皇上责怪您,怕奴才掉了脑袋……”
映微倒觉得这位康熙帝没那么吓人,不过这绣有龙纹的披风却叫她犯了难:“皇上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吓人?不过咱们还是先将这披风藏起来吧,若叫人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春萍好生将披风折好,藏在了柜子的最高处。
映微好生睡了一觉,翌日一早起来前去坤宁宫请安时,便听说了一个消息——皇上明日就要动身离京。
这可急煞众妃嫔。
宜嫔更是道:“……这几日天气凉,瞧着天阴沉得很,怕是要下雨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就怕损伤了龙体,还请皇后娘娘帮着劝劝皇上。”
钮祜禄皇后却道:“宜嫔这话说的不妥,这日子是钦天监昨日刚算出来的,哪里有说改就改的道理?本宫知道你们心系皇上,若有这份心,不妨多替皇上抄经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