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谢姝慢慢垂下眼皮, 如今乡试已完, 她也就不用顾忌太多。她和谢娴说明情况, 然后出去见人。
来找她的人是陈颂, 不知是不是乡试几日太过辛苦的原因, 看着瘦了一些。神情略有倦色, 脸色也不是很好, 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她之后迸发出强烈灼热的光芒。
“娇娇妹妹, 乡试已过,我先生和父亲都看过我的文章,他们说我肯定能中……”
“那恭喜陈大哥了。”
陈颂的脸突然一红, 腼腆道:“娇娇妹妹,如今我已考完, 这两日我就让我父母来提亲……”
谢姝打断他的话, 平静道:“陈大哥, 这是婚姻大事,不是你能做主的。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前些日子白家有意与我结亲,你母亲曾充当过说客。”
“不,这不可能!”陈颂不信。
这些年两家走得近,母亲又极喜欢娇娇妹妹,曾不止一次暗示过两家有结亲的打算。父亲也说娶妻当娶贤,对这门亲事也很是赞成。
“娇娇妹妹,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陈大哥为何不回去问问薛姨?如两姓结亲这样的大事,皆是父母之命,所以陈大哥以后莫要再找我私下说这事,我觉得不太妥当。你要听你父母的,我同样如此。若真是两家有意,那也应该是两家大人坐在一起商议。”
“娇娇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和我父母说清楚,除了你,我谁也不会要。我对你的心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道你对我……”
谢姝皱眉,再次打断他的话。
“陈大哥,我只是与你相熟,并无私情。”
陈颂脸一白,突然就想到了那位出身显赫长相不凡的世子爷。相形见绌的同时又有几分不平,神色间也多了一丝嫉恨。
“是不是因为镇南王府的那位世子爷?”
谢姝心下叹息,摇了摇头。
“与他无关。”
“那你为何……难道我们这些年都是假的吗?”
“陈大哥,你我自小相识,因着两家长辈往来亲近,是以走得也近,交情自然不是假的。但人心易变,世事无常,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如期发生,也不是所有的计划都会一成不变。如今你们另有打算,我们自当各自安好。”
陈颂的心,又嫉又慌又乱。
他不信。
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他对婚姻所有的期待都有眼前的少女,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明明下场之前母亲还答应了自己,说是等乡试过来就会来谢家提亲,他不信母亲会骗自己。
“你还说不是因为那位世子爷?我知道他比我出身尊贵,比我长相出众,你分明就是有了别的心思,居然还口口声声说我们家另有打算,根本就是你们另有打算!”
这锅谢姝可不背,她父母更不能背!
她看着处于愤怒中的陈颂,突然笑了。
“你说我是因为萧世子,那你可知我拒绝过他?”
陈颂愣了。
这话他信。
那位萧世子亲口说心悦娇娇妹妹,但却一直未来谢家提亲,想来正是因为被拒绝了的缘故。须臾间,他心中又升起希冀,“娇娇妹妹,方才是我口不择言,……向你道谢,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姑娘……”
“陈大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就好。虽然你我认识了好多年,但你可能并不了解我。我对亲事的要求既简单又复杂,如果是很简单的门当户对两不相疑,我会顺应父母的安排。”
“我们……”
“我们两家确实门当户对,所以我们要听父母的安排。”
陈颂有些糊涂了,这就是他的意思啊,那为什么听起来如此的奇怪。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那什么是复杂的?”
谢姝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骤然有涟漪晕开,一时之间波光潋滟。
“复杂的便是遵从我自己的本心,除非两情相悦,否则宁愿不嫁。”
“那你对我……”
“是第一种,只是合适而已。一旦父母无意,便是无缘。倘若有朝一日我真的与萧世子在一起,那也仅仅是因为我心悦于他,而非他的身份地位。”
陈颂看着她,仿佛从不相识一般。
那位世子爷说他根本就不了解她,他还不信。他以为这些年的相处,他们不仅相互了解,且互通心意。没想到竟然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她只是觉得两家门当户对合适而已。
他像是被抽光了精神气,目光渐渐变得茫然。
半晌,他又恢复过来,急切道:“第一种也无妨,娇娇妹妹,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发誓一定会对你好。你等我,我这就回去与我父母商议。”
说完,他生怕再听到谢姝说出自己接受不了的话,一下子跑远。
谢姝刚进门,打眼看到姜瑜。
她笑了笑,姜瑜也笑了笑。
这一笑,仿佛穿越了多年的时光,回到了彼此苦难之前的曾经。一时之间空气中都弥漫着说不出的感慨,如风雨过后再去迎接硕果秋实,更像是久别的人在等待着人间喜相逢的美好结局。
“你和他不合适。”姜瑜说。
这话谢姝认同。
如果是以前,她不顾国仇家恨愿意只做谢家的姑娘,陈颂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还算合适的选择。而今不管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还是她即将要做的事,都早已注定了回不到以前。
“我知道。”她说。
“你自小聪慧,我也就不多说了。”
“好。”
两人错身而过时,她听到对方一声极低的呢喃。
“小人精。”
……
桂花树上的花苞开始吐香时,乡榜张贴出来。
谢家派出去看榜的人还未回来,报喜的锣鼓声就到了举人巷。喜讯如桂香一样,不多时就传遍巷子里的角角落落。
姜瑜虽名次比较靠后,但榜上有名。人们向谢家人恭喜的同时,议论得更多的是陈颂的解元之名。
其中不乏一些看出陈谢两家有意结亲的人家,隐晦地向叶氏贺喜,一时夸叶氏和叶兰姐妹两有福气,一时又夸谢家风水好。
但这样的话也有人不爱听,酸不溜地刺上几句。
“要我说啊,陈家大公子这一中举,最有福气的就是陈大人和陈夫人。你们说他们的儿子都是解元了,那可不得好好挑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就是啊,有些人就别痴心妄想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夫人和苏婵娟母女。
苏夫人之所以出言相讽,一是见不得谢家好,二是心里来气。他们进京的原因一是为大女儿的亲事,二是为自己儿子谋个好前程。
自打搬进举人巷以来,苏婵娟就看上了陈颂。为此母女二人没少厚着脸皮巴结薛氏,都被薛氏不冷不热地挡了回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陈家和谢家有意结亲,这可把母女俩气坏了,私底下没少骂谢姝是个勾男人的狐媚子。
如今陈颂不仅中了举,还是头名解元,眼看着她们最讨厌的人就要成为解元夫人,自然是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大喜的日子,叶氏不想与她们争论,免得坏了心情。
谁知苏夫人见她不说话,越发来劲,不知不觉显摆起来。一时摸着自己头上的金钗,一时又摸着自己的衣裳。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最近老去长公主府,长公主殿下对我别提有多客气。说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