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收兵
劳心苦形的王照安刚沾到枕头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电话另一头的许家宁带着哭腔说已经在她家门口,让她开门。
王照安不方便多说话,许家宁直哭,就是不开口说怎么回事,急得王照安五内如焚:她从来没有不吭一声就直接登门,今天恐怕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她生怕许家宁想不开,又担心她深夜在物业不严的老小区遇到危险,不顾周广陵会不会有起床气,直接把他推醒。
周广陵本就没睡着,一直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被王照安摇了两下之后才缓缓睁眼,故意皱起眉头怨怒地瞪她。
王照安不想让周广陵知道任何关于许家宁的事,于是说想起年前有重要快递寄到了林德中学,问他能不能找人送她回去一趟——春节假期未过,锦山离市中心又太远,这个时段很难叫到车。
等到了林德中学,她只需要和门卫聊几句,再回过头跟阿九或秦山小小耍一下脾气,让他们走。然后她就可以打车回家。夜里路况好,尽管跨了区,从学校到家不会太久。
“我送你回家。”
周广陵不再说话,换了身衣服就去了车库,王照安只换了条裤子就匆忙跟了下去。她习惯性拉开后排左侧车门,被提醒了一句才回到副驾驶,心虚地沉默着。
转向灯的哒哒声和合成的导航语音偶尔打破车里的寂静。
周广陵出行总是有大齐和阿九当司机,自己开车并不平稳。王照安不习惯副驾驶的视角,看得头晕,加上他突兀的起步和刹车,慢慢感到反胃。
“我能不能开点窗户?”
“你开。”
王照安把车窗降下个缝,冷风趁机轰隆隆灌进来,吹得她眯起眼睛。
过了半晌,待车子逐渐行近小区外不远处的便利店,她朝那个方向指了指,淡淡说道:“我需要你的人送我回市区,但是不想让他们经过那个地方。我也不愿意再经过那里。”
周广陵嗯一声,将车子开进小区,熟门熟路地停在单元门口。灰尘在车灯打出的光柱前纷乱飘摇,许家宁坐在楼前小花园里的石凳上,左顾右盼。
车里灯光亮起,许家宁一眼瞥见驾驶位上的人,忍不住又是一个寒噤。见他下车和王照安并排走过来,心里明白几分。
王照安怕她说漏嘴,主动向两人介绍:“男朋友,林池。许家宁,我初中同学。”
虽然知道王照安不过是敷衍人,“男朋友”叁个字还是让周广陵有几秒钟的惊喜,喜占了其中一秒。他隐忍不发,熟练地和许家宁问好寒暄,有礼有节。
许家宁转过头对王照安幽幽说道:“我都要被我男朋友气昏了,你这是故意酸我吗…”
王照安就着她的话暗示周广陵离开。
他目送两人上楼,直到卧室的灯光隔着窗帘亮起,才坐进车里点起支烟。
厨房和冰箱里满满当当地放着半成品年节食物,都是王宽正年前收到的。每到年关,收到的食品礼盒和进口水果之类不计其数,于英说家里厨房下不了脚,非要一趟一趟地把东西搬到她这里。
许家宁也不擅长做饭,开灶热了一份兔肉又煮了碗面当作宵夜。王照安则在一边洗樱桃和提子,顺便等许家宁说到底为了什么不痛快。
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男朋友的手机,许家宁还没走进去就半死不活了。
“那个女生给他打语音电话,我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她要尹天昊跟我退婚,说她后悔了,愿意和他结婚。”许家宁挑起一大筷子面塞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往碗里掉。
厨房里计时器响起来,王照安起身去关火。刚掀起锅盖,兔肉的味道一股脑涌入鼻腔,冲得她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哇哇地吐。
王照安给许家宁道歉,许家宁又说自己不该吃兔肉。见她这个样子,王照安强笑着安慰她,说幸亏她吃的不是榴莲。
两人回到桌旁,许家宁失魂落魄地吞完面,又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提子,把腮帮子撑得像仓鼠一样,“前任一哭,现任必输。”
王照安说:“你才是第一任。”
许家宁苦笑两声:“是啊,可是谁让我中途走了呢。那个女生和他在一起,又把他蹬了,他才想起来找我。”
“他这么喜欢前任你还结什么婚,当前任算了!”王照安没好气,也知道说了没用。
只要事关尹天昊,许家宁不管怎么挣扎,最后都会服软。
果不其然,她委屈了一阵,还是问道:“下个月初陪我去试婚纱吧?要拍婚纱照了,我们计划和伴郎伴娘一起拍。”
一个“我们”让王照安无言以对,只能祈祷两个回头草爱好者早日鸣金收兵,过一段平稳的生活。看了看手机日历,她说:“提前几天行吗,我大概上旬来例假,要预约皮埋。”
许家宁没有性经历,乍一听也没懂皮埋是做什么,听王照安解释过后直骂周广陵人面兽心,“你还说他最近态度好了,就这么个好法?”
“说过几次让戴套,不听,那我还说什么。”王照安一脸无所谓。
“那就趁他对你有好感,撒个娇什么的,让他戴?”
“就这样吧,懒得给他找不痛快。等做完皮埋就放心了。”
王照安轻笑了一下。
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很快就能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