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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决白手起家,年轻的时候拚得狠了,疲倦的时候就喜欢喝一口他妈妈从老家寄来的杨梅酒解乏。
杨梅酒陪伴他度过人生的低谷,是他心中难舍的情怀。
前段时间乡下亲戚送了一罐子,喝完不过瘾,还想喝,跟管家提了一嘴,自己转身就忙忘了。
没想到白境虞帮他记着。
酒倒入手作洛克杯中,野杨梅特有的鲜香味扑鼻。
易织年挑选了石板灰和鸭绿色两条桑蚕丝领带,的确和白决的新西装非常合衬。
白决:“有心了。”
易雪林听他语气松弛下来,暴躁的情绪应该被安抚不少。
松了口气。
家宴继续。
重组家庭大多数需要时间磨合,她们家也不例外。
白境虞母亲在她小学的时候过世,之后白决单身八年,原本没有再婚的打算,直到遇到温婉又知心的易雪林,他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兴致。
白境虞跟母亲感情很深,脾气也不好,什么话戳人肺管子选什么话说。
所以在跟她介绍易雪林母女之前,白决小心翼翼地铺垫许久。
看白决顾及她的心情所以犹豫,本身这份在意已经让白境虞没那么排斥,一句话揭穿他。
“拐弯抹角的不嫌累,不就是想再婚么,你喜欢就行。能在资本市场赚得盆满钵满,养着几万员工,看个人应该还是能看准吧。别被骗就行,其他我没意见。”
十六岁的白境虞对这两个住进她家的陌生人虽不表现出抵触,可也没多喜欢。
将母亲的照片放在床头,平日里白境虞都尽量绕着家里的新成员走,甚至还和易织年在暗地里不对付了一阵子。
本以为家庭磨合的艰难时期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又横生波澜,还转换了对象。
易雪林真是头疼,这对父女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偏偏生活技能堪忧,随便聊聊就能将天聊死。
希望这顿饭好好的,不要再生枝节。
为了堵住那两张动不动就能吵架的嘴,易雪林一直给白决夹菜。
易织年也收到母亲的暗示,将白境虞的碗堆成小山。
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美食不能解决的。
白家主厨手艺出神入化,整个吃饭的过程中虽说不上其乐融融,起码硝烟味在逐渐消散。
白决吃了六成饱,剩一点肚子喝酒。
“境虞,你还记得你的小侄女吗,要满月了。”
白决一开口易雪林就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绕了一整顿饭的时间,最后还是绕了回来。
易织年感觉气氛又不对,眼珠子立即滑向她妈。
易雪林和她对视的双眼缓缓眨动,再睁眼时已经看向了桌面。
易织年明白了。
白决说:“下周三是她的满月宴,那天我要出席科创峰会。你请天假替我出席,带件礼物过去。”
白境虞本来在用餐巾擦嘴,听到白决的话,动作变缓。
下周三,就是白境虞手机行程提醒中标注的时间。
将餐巾对折,再对折。
白境虞半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语调也和她的动作一样缓慢。
“他们家可真会挑日子,不知道那天是我妈忌日?”
“他们家可真会挑日子,不知道那天是我妈忌日?”
即便说得再缓慢,内容也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易织年缩着身子低头喝可乐,恨不得马上钻餐桌下面去。
白决早就料到白境虞会这么说,眼神略发直地看向客厅正前方。
那儿挂着一幅新画。
和新定製的西服一样,也是易雪林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是他非常喜欢的野兽派画家亨利·马蒂斯的《开着的窗户》。
十年前他曾经与这幅画擦肩而过,非常后悔。
今年,易雪林委托一位代理人从伦敦苏富比拍卖行将其拍下。
送抵的时间算得非常精准,就在今早。
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前,他还开开心心地和易雪林一起确定新画的位置。
此刻再看这幅笔触豪放的油画,大胆的色彩犹如天堂的大门在他面前开启。
他在网络和书上凝视过无数次的画真的出现在他的房间、他的眼前时,带来的衝击令人张皇不安。
“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白境虞坐在那副画的正下方,目光犀利到能将这世间一切事物都刺破。
一字一顿的话带着空荡荡的回声,不惜伤害任何人,却说得从容,甚至不见憎恶。
“对,科创峰会比她更重要,我早就知道的。”
白决额头上隐约有根青筋在跳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易雪林本能地屏住呼吸。
易织年突然道:“我去吧。”
她柔和的声线尽量往上扬,控制着分寸,不至于刺耳,但也必须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婶婶还让我帮她买藏红花和冬虫夏草呢,之前我一直没时间,这次正好一块儿办了。白境虞你忙你的事儿吧,我去!”
话说完,一桌子人没一个接话,弄得她又忐忑起来。
“我去……我去合适么?”
易雪林立刻接话:“你不是一直没休年假么,刚好,就当休息休息。”
白决和白境虞都没再说话反对,那就默认他们都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