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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狠的双眼很快被慌张和不知所措填满,舒泉尴尬地将台灯放了回去。
“郑彬?人家好端端的怎么会来开咱们屋门?”
舒泉思考着要是商初继续追问,该怎么解释郑彬让她害怕这件事。
结果商初根本没有要追问,只是将背包和自己一块儿丢到懒人沙发上,揉着太阳穴闭着眼,换了个话题:
“今天fiona打我,你在干什么?”
舒泉的恐惧和疑虑被商初的问话打断。
她惊讶地说:“我、我在保护你啊。”
商初睁开眼,直视着舒泉。
“保护我就是杵在我们中间跟块木头一样?你是死人吗?不会摁住她啊,让我狠狠扇她!这还用我教你吗?”
面对商初的暴怒,舒泉双手紧扣着。
“可是,那样一来,事态会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商初猛地坐直身子:
“那又怎么样?都撕破脸了你还瞻前顾后个什么劲?一天到晚唯唯诺诺的样子,我还能指望你什么?没半点用!”
舒泉垂着头,像是认罪:
“对不起,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商初就拿着浴巾去洗澡了。
“砰”地一声,关门声震天响。
舒泉被独自留在了昏暗的卧室里。
商初说的每个字还残留在耳朵和神经上。
像尖锐的刀片,刮着她刺着她。
屋外下雨了。
小财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安静走来,舔舔她的手指。
一串眼泪滚落,舒泉马上将泪抹去。
今日昼时的s城只见长空不见云,热得陈幻衬衣被汗水浸湿,将碍事的长发扎在脑后。
这儿的公墓的确挺高的,一级石阶比普通的两级都高,难走。
但白境虞状态的确也不太对。
走到半山腰,陈幻往回看,见白境虞被远远落在后面。
下去找她,看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发直,光洁的额头上全是细汗。
陈幻正要开口,白境虞就像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从她身边路过,撑着身子继续上行。
顶着艳阳,来到白境虞母亲的墓前。
从这儿望出去,s城几栋从地面上看刺破云端的地标建筑都变矮了。
盘旋交错的公路,像皮肤之下复杂又脆弱的血管。
白境虞很少跟人提及过世的妈妈。
陈幻之前对她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只知道她肯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千金。
直到今日,站在白境虞母亲墓前,看到墓碑上和她相似的脸,才明白她妈妈已经不在人世。
墓碑很干净,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来打扫。
白境虞将怀里的花放下后,开始烧纸。
别人来扫墓,多少要在墓前哭上一会儿,说上一阵子。
白境虞却是一滴眼泪不掉,一言不发。
带着火星子的纸灰被风卷起,弥漫在因火焰的热度而扭曲的空中,不断旋转着。
几片还未燃尽的纸灰飘飘荡荡,最后落在白境虞白皙的手背上。
陈幻见她手背被烫红了也无知无觉一般不知道躲,还在继续烧纸,心里叹了一声,蹲下来,抽了一大半的纸钱到手里,不言不语地控制着火势。再有火星子飘过来,便帮白境虞挥开。
纸钱很快烧完。
白境虞站起身的时候身子有些摇晃,陈幻拉了她一把。
白境虞拿出水果糖,含了一颗粉色的到口中,缓缓走到最外面,往远处看。
陈幻站在她身后,思索着要不要提醒她别靠那么外面时,听到她说:
“陈幻,活了二十多年,有没有哪件事你以为过去了很久,可一旦想起它,它就会立刻回到眼前?”
白境虞的话让陈幻想起那个雨夜。
她来找白境虞,见最后一面的雨夜。
没脸说,白境虞挂着雨珠,仿佛在哭的脸庞,就是陈幻的刻骨铭心。
“那个画面,无论我想或不想,只要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会自动出现在我眼前。”
白境虞的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
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天。
俯视崇山峻岭,山窝里大巴的白色残骸,渺小得像几片被人随意撕碎的纸片。
口中水果糖的香甜和血腥味竟融合成了诡异的滋味。
她知道妈妈就在那,可她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那个温柔的女人,她的至亲,和五十多个陌生人的破碎身体涂成了一片难分彼此的血肉模糊。
妈妈的生命永远停在白境虞八岁那年。
“就连葬在这儿的骨灰盒里,有多少是属于我妈的骨灰,又有多少是陌生人的,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陈幻走上前,干燥的掌心贴上白境虞的额头。
“你发烧了。”
白境虞凝视着陈幻说:
“这辈子有两个人一声不吭离开了我。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
陈幻没说话。
“陈幻,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因为你难过?”
无论白境虞说什么陈幻都没回嘴,隻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不让一直在摇摇晃晃的她栽倒。
等白境虞骂累了,陈幻将她架下山,塞进车中,帮忙扣好安全带后,摸她的额头。
“温度又升高不少,都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