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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刻不知在何处,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小财,舒泉的心一阵阵地绞痛。
易织年看她眼睛也红脸也红,整个人失魂落魄,心也跟着她发酸,握住她的手说:
“住什么酒店啊,上我家去住呗。你现在的状态可别自己待着了,我哪放心得下?而且,咱们住在一起,也方便一块儿找小财。多一个人出主意,就有多一分的希望。”
易织年指着吐司说:“你看这隻笨狗子,虽然傻,但怎么着也算是狗,狗鼻子比咱们的好使,它又熟悉小财的气味,说不定真能帮上忙呢。”
在这一刻,舒泉忽然明白了。
什么是真正的在意,什么是真正的为你着想。
有些事情早有眉目。
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
陈幻走进小屋,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老狗怎么混成这样了?
小时候的记忆还留存了一点。
以前陈光廷是厂里的技术员,向来以文化人自居,周围的工人都夸他是大学生,难得的人才。
那时候的大学生含金量高,走哪儿都被高看,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陈光廷脑子活络,为人油滑,当初别人还在拿几百块死工资的时候,他就已经买了桑塔纳。
就是载着白裙子女人离开时开的那辆桑塔纳。
可如今呢,二十年前风靡全国的桑塔纳早就没人开了。
风光无限的大学生陈光廷,在这潮湿阴暗,不到四十平的老厂小屋里,走完了最后的人生路。
小屋由串在一起的两间房间组成,没有客厅。
现在陈幻所处的这间房间连着大门,稍大,放了张双人床,应该是夫妻俩睡的。
里面还有间小屋,单人床,被子迭得整整齐齐,床脚的折迭桌上下摞满了课本。
不用说,里面自然是小孩的。
这个家逼仄,陈旧,但不凌乱。
一切都井井有条地准备迎接四季、三餐,和人生所有的波折。
难怪遗像中的陈光廷是笑的。
照片中,他满脸的皱纹,头髮稀疏又花白,的确老了,和陈幻记忆里那个中年男人不一样了。
却在笑。
这样的笑,让人想到的是柔软,是幸福。
这种幸福对陈幻而言有点碍眼。
她转开视线,发现墙角有一堆纸箱子。
陈幻:“你把垃圾放家里,容易招虫。”
小姑娘无奈道:“那不是垃圾,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不放柜子里,放纸箱里?”
“嗯,方便我随时搬走。”
“搬走?好好的房子不住你搬哪儿去?”
“房子早卖了,现在这儿是别人的房子,我们又租回来暂时住着罢了。”
“为什么卖房子?”
“我妈病了,卖房子治病。”
这么说起来,陈幻才注意到。
陈光廷遗像边上还有一张遗像。
照片里的女人,很陌生。
能看得出来这女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很美。
桃花眼瓜子脸,楚楚可怜的模样招人疼。
陈幻问:“这谁啊。”
小姑娘觉得她问得多余。
挺聪明一人怎么问出这种傻问题。
“我妈啊。”
“你妈哪儿的人?”
小姑娘显然被问住了,怔坐在布艺沙发上,思索了一会儿后摇摇头。
“不知道。”
“你妈家没别人了?你外公外婆呢?”
“从来没见过。”
陈幻心想,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老狗的确找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陈幻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清楚。
“说实话,你妈是做什么的?”
陈幻在牢里待过,以红姐为首的这帮人的行事风格她很熟悉,自然也懂得这些人的生存法则。
模糊自己背景的人大多数有案底,没少作奸犯科。
陈幻这句话问得没毛病,却一瞬间触怒了对方。
小姑娘没回答,隻瞪着陈幻,一双眼睛能吃人。
除了白境虞,陈幻从来不惯着任何人。
“瞪我干嘛?正经人你不知道哪儿的人?不知道外公外婆是谁?”
还在瞪。
陈幻直接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脚蹬在小姑娘身边,歪下脑袋盯回去。
“小兔崽子,你瞪谁呢?”
陈幻这张脸沉下来十分可怕,感觉身后随时能杀出一整条街的小弟。
可这小姑娘就是不怕她。
那股子初见她时的狠劲儿又出现了。
梗着脖子绝不低头,跟陈幻硬碰硬。
“我就瞪你了。”
没见着一丝惧意,还反呛回去。
看见她,仿佛看见初中时的自己。
十多岁的陈幻也是这样,对任何人都不服气。
有人来摁她,她一定反弹得更高。
这一刻,陈幻的脑子里居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愧是我妹。
没白叫“陈幼”这个名字。
老狗可真行。
这名字只要看一眼,就铁定觉得和“陈幻”沾亲带故。
“幼”字看似柔弱,实则右边是个“力”字。
最贱的是,比“陈幻”多一笔。
陈幻想着,老狗是想让她比我出息。
陈幼死盯着陈幻,一触即发的气氛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