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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瑜闻言抬头,果然隔着门就老远听见夏颜汐雀跃的声音。
“先生,宫里新做的羊肉酥饼,烫着手我就送来了,您快尝尝!”
下一瞬门被推开,夏颜汐一身宫女打扮的出现。
这是又从禁内偷跑出来的。
对上白子瑜诘问的目光,曹总管低头躲避,内心崩溃。
小祖宗难缠,小祖宗的师父更难缠。
夏颜汐狡黠地笑起来,一双眼睛里流动着属于少女的活泼与灵动,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先生快看,热乎乎的羊肉酥饼,还有姜表哥春猎得来的鹿製成的肉脯,味道鲜美,您尝尝?”姜几道是姜皇后唯一的侄子,也是夏昭天的东宫伴读,与夏颜汐年岁相近常常玩在一处。
接过曹总管手里的食盒,夏颜汐谄媚地捧到白子瑜面前,打断白子瑜将出口的诘问。
魏玠突然从白子瑜身后伸出头,凑近食盒闻了闻,那热切的目光让白子瑜不忍直视。
知道这两个贪食的孩子聚在一起,都不会喜欢她这样的老考究,但白子瑜还是提了两句嘴。
“公主芳龄渐长,不再似昨日顽童,与外男私交过甚和擅自出宫皆不合礼法,还请公主往后不要再这样。”
即便有皇后与皇上宠爱,尊贵的嫡公主这样做仍少不得被言官评判一顿。
魏玠拿着羊肉酥饼风卷残云,夏颜汐连忙抢过最后一块塞进白子瑜的嘴里。
“先生什么都好,偏偏就一张嘴太啰嗦。”
夏颜汐啃着鹿肉,眼睛又盯在白子瑜的案牍上,嘴里嘟嘟囔囔道:“良缘一世同地久,佳偶百年共天长。”
墨迹俊逸,侧峰下拱,后面几个字应当是新人的生辰八字,写得微小,夏颜汐没仔细看。
“先生这是给谁写得祝婚书?”
白子瑜拿着羊肉酥饼,怕弄脏了案牍上的字,将饼递给吃空了手正眼巴巴瞧着她的魏玠。
用手帕擦拭手上的油渍,取黄杨栅梓木函来装好礼书,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肖将军家的姑娘。”
夏颜汐一愣,觉得意外,先生与将军府似乎并无来往,“什么?”
“肖大姑娘要嫁进相府。”魏玠插了一嘴。
夏颜汐凤眼瞪得浑圆,觉得不可置信!
“不行!”她含着嘴里的肉说,“那可是京都里有名的母老虎,而且还刚刚休了夫君!先生,你这年纪不及而立,尚不用这般饥不择食吧?”
“实在不行,您收了院子里的月如姐姐也比娶肖老虎强啊!”
“先生你可千万要听我的,你这身板还没她原来的夫君壮,到时候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咳咳咳!”
曹总管恨不得把自己肺都咳出去,若是没有宫规律法,他真想把公主藏进地缝里。
魏玠的手接着往鹿肉盒子里伸,完全没有在意夏颜汐说了什么。
白子瑜呼出一口浊气,些许头疼。
她还要等几年,夏颜汐才能褪去少女的天真与蠢?
“我的事你少掺和,吃完赶紧跟曹总管回去!”
见夏颜汐还想反对,为了堵住那破漏风的嘴,白子瑜忍不住从抽屉里取出戒尺。
夏颜汐眨了眨眼:“!”
莫名,白子瑜竟从对方眼里读出“不知好歹”的意思。
“哼!”夏颜汐见这人主意已定,凤眼一瞪带着一股气转头离开,傲娇又矜贵的模样。
看见这难缠的主终于离开,白子瑜重重松了一口,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太久,就看见秋白急急慌慌地走进来。
“大人,明日去将军府提亲的大雁被公主带走了。”
魏玠倏地开口:“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开的,死的好射,活的难抓,大人你自己想办法。”
白子瑜靠在紫檀圈椅的背搭上,感到心累。
翌日,晨曦风露,二十多年来孑然一身不近女色的首辅大人带着百十抬轿的聘礼出现在将军府,瞬间引得京都一片哗然。
白子瑜自六年前少年登科便开始在京都大放异彩,这六年来世家门阀里多少个怀春少女都没能拿下这朵高岭之花,不想今日这朵花要被萧家那个母老虎得了!
若白子瑜要娶的是个名门淑怡的清贵女子,其他人还不会那么可惜,可偏偏白子瑜求娶的是肖玲儿!
这女子自小好武,十四岁就挥着长刀跟着父兄行走沙场,直到二十五岁才跟着老将军回京嫁人。
婚后五年一无所出,还一身蛮力把她那弱不禁风的秀才夫君治得死死的,前个月因为流连勾栏院,肖玲儿当众把这秀才打了一顿还逼着人签下和离书。
那秀才被打得鬼哭狼嚎,哪里有半分书生斯文的样子,临走时不要命似得抻着脖子骂肖玲儿是个嫁不出去的泼妇,那会儿若不是老将军听见动静出来拦着,估计那肖玲儿的长刀就要砍在秀才身上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泼妇将要二嫁霁月清风的白子瑜,成了京都独一无二的首辅夫人,让满朝文臣武将的内命妇见了都得行曲膝礼的一品诰命夫人!
这无疑让那些惦记白子瑜很多年的名门淑仪们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而这里面最难受的,就是汐箩宫的夏颜汐。
她那清风朗月仙姿玉质无上的太傅,一个月后就再也不是她心里不染凡尘不可亵渎的谪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