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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秋明盯上了姜家?”夏颜汐的声音压得轻,离白子瑜也很近。
白子瑜看了眼两旁的宫婢,轻声答道:“是。联审禁军,他知道我手里查出了什么,我自然也知道他一定会禀告夏昭天。”
事关姜世岚,秋明不会疯了去向凤仪宫禀告。
想起夏昭天被姜世岚一瞪就被吓得魂飞天外的样子,夏颜汐低头笑出声,说:“皇上今夜被吓坏了。”
这一笑,白子瑜知道夏颜汐看懂了今晚的局。
她侧眸看向身边,心里也变得轻松,说:“您有亲王尊荣,不必回避群臣,下月旬日臣给您请矾楼的厨子。”
夏颜汐笑得眉眼弯起来,狭长的眼睛里倒映着花海与星辰。
“先生的女儿想来是很香甜可爱的,我还没见过,那日一定去。”
白子瑜有些羞愧,才想起似乎孩子都托付给了月如师叔,她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那孩子长得什么样子她还真没关注过。
两人越往前走,靠近前庭的位置宫婢也变得稀少,梅海里隐约亮着一盏灯。
“我家娘娘乃是三皇子生母,如今时日无多,求见公主殿下一面,移交先皇后遗物。”一个小宫女身形单薄,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
白子瑜与夏颜汐对视,都在那盏灯下看见了小宫女脸上有一片冻疮。
这时节还未进入三九天,这冻疮显然是陈年要复发的旧屙,才会被寒风一吹就如杂草丛生,迅速复起。
被安置在冷宫,从来都没有名分的。
夏颜汐皱眉,问:“三皇子已经开府另住,这生了皇子的不该跟着放出宫吗?”
“这……先皇有旨,我家娘娘终生不得踏出冷宫。”宫女小声回答。
听到移交生母遗物,夏颜汐看向小宫女,说:“带路。”
白子瑜不好往里走,身为外臣出宫是有时间限制的,而夏颜汐此时在世人眼里正得姜世岚宠爱,在后宫里,姜世岚不敢动她,白子瑜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两人在此分别,夏颜汐便独自跟着小宫女往里走。
一段路后,小宫女推开僻静冷宫一间潮湿的低矮小房,屋里寒气森森,一个炉子都没有,只有一个人躺在一块只能称为木板的床上。
小宫女退出屋子,从外面又把门关上。
夏颜汐看向里面,这人脸肿着,不知是什么病,头髮乱糟糟的都是白的,此时正看着她,眼里一片浑浊。
夏颜汐不知她的年纪,隻觉得这女人太老了,看着真的活不长。
小宫女特意守在门口,屋里这位显然是有话与她说。
“玉瑶皇后没有通敌,太子也是无辜的。害死宁家的皇帝死了,晋王死了,现在还有姜家人都活着,宁姝一定会杀了姜世岚,殿下如今是护国公主,姜世岚一路保着你,你千万不要和宁家搅和到一起。”
这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疯言疯语。
那布满皱纹的脸和发红的眼睛,吓得夏颜汐退了半步。
妇人看见夏颜汐退后,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张脸瘦得只有一张皮,干枯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一张被蛀空的老树皮更加骇人。
“我是梧枝,玉瑶皇后的掌事姑姑,是我把你抱给魏福生送进了垂拱殿。”
关于玉瑶皇后的事夏颜汐隻从姜世岚嘴里曾听过隻言片语,面前的妇人竟是母后身边的老人。
夏颜汐收敛心神,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姜世岚当年为什么会拚死保住我?”
梧枝看着夏颜汐和姜世岚相似的眉眼,脸上的笑变得苍凉,在夏颜汐的眼里是骇人的恐怖。
“她当然要护着你,”梧枝浑浊的眼竟还能看见些许讥讽,“因为,你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玉瑶皇后的女儿根本就是个死胎,他早就不想让玉瑶皇后活,萧氏仗着医女的身份,在玉瑶皇后的药膳里早就下了毒。”
梧枝眼里是悲凉。
“玉瑶皇后死了,是一尸两命,是难产而死,那死胎是我伸手拽出来的。姜世岚逼我把你装作玉瑶皇后的嫡长公主,她也是个疯子。”
夏颜汐久久不能开口,她竟是姜世岚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陪着她度过儿时漫长的病夜,会视她为亲女,会为她筹谋护国长公主之位。
“她为什么要把我记在玉瑶皇后名下?她不怕我也被赐死吗?”
梧枝回答:“当然怕,所以她不是拚死跪在垂拱殿保下了你吗。那夜她和玉瑶皇后同时生产,她本就是为了玉瑶皇后才进的宫,把你记在她挚爱之人名字下,为的只是留下玉瑶皇后这个名字而已,她怕这个世界除了她再无人记得那个人。”
夏颜汐无法接受,又后退一步,后腰撞上破旧的桌案,一碗水洒在夏颜汐衣服上,瞬间凉气嗖嗖地往身上灌。
“我活不长了。今日宁姝派人逼我找来你,是以为姜世岚也是害死玉瑶皇后的凶手,她以为你是玉瑶皇后的女儿,一定会和她联手对付姜世岚,可我非把实话告诉你,是因为姜世岚真的无辜。”
“你们母女不该相残,宁姝狼子野心,想要翻覆大邺江山,是为了报一己私仇,你不要被她利用!”
夏颜汐问:“宁姝是谁?”
夏颜汐刚问出口,门外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惊得梧枝慌张尖叫:“啊!有人要杀我!玉瑶皇后来索命了!不要啊!害你的是姜世岚!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