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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夏颜汐从国丧后第一次主动来凤仪宫,姜世岚感到意外。
沾了雪的大氅交给女官,换下了在宫里踩了一路雪的裘靴。
“让御膳房把江南送来的蟹做了蟹酿橙,公主和我一起用膳。”
今日满朝休沐,姜世岚头上没戴厚重的龙凤金冠,隻一根玉簪将发丝挽成牡丹髻,脸上也卸去了雍容华贵的妆容,双凤眼两侧可见细纹入鬓,正轻轻抿着女官送上来的燕窝。
女官出门去下达吩咐,夏颜汐挨着姜世岚坐下。
“今日相府很是热闹吧?”姜世岚穿着石青色的素面褙子,罕见地素净。
夏颜汐坐在铺了狐狸皮的玫瑰椅上,又有宫人在她眼前奉上一碗新的燕窝。
“是热闹,今年的举子明年的进士都凑上去了,门庭若市便是如此。”夏颜汐拿杓子搅了搅燕窝,抿了一口。
“哼。”这一声很轻,却冷意十足。
姜世岚垂眸没有抬起,道:“先帝爷在时,这人韬光养晦,可从来不爱赶热闹场,如今大摆宴席招揽名仕,可见是没有顾忌了。”
夏颜汐闻言没有接话,倒问起了梧枝的后事。
“毕竟是玉瑶皇后身边的旧人,还是三皇子的生母,母后没安排她的后事吗?”
姜世岚想起这人,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冷冷道:“这人毕竟爱慕虚荣,背叛过旧主,若不是因为三皇子,她早就该死了。”
夏颜汐见表情不似作伪,心里诧异。
白子瑜说过,梧枝是姜世岚保下的。
看夏颜汐反应不对,姜世岚屏退众人,让丹落去外面守着。
“那日梧枝和你说了什么?说我害死了玉瑶?呵呵,这贱人果然是个白眼狼,若不是我当年一念之仁,她早就下去陪葬了。”
夏颜汐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姜世岚,问:“当年百家围堵玉瑶皇后母子,母后您当真与此无关?”
姜世岚被突然这么问了一句,遽然就被气笑了,她看着夏颜汐,说:“若我为了后位谋害了玉瑶,那我去为什么收养你?”
她看着夏颜汐脸上的欲言又止,说:“她对你一定说了很多话,你露出这样的神色当是有很多疑问。”
“您当真是为了玉瑶皇后才入宫的?”夏颜汐忍不住,问出了口,姜世岚收养她的原因她知道,可她想姜世岚亲口告诉她。
“自然,那样仙姿玉质的人儿,在当年引得先皇青睐百般求娶,为她折腰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那梧枝陷害了玉瑶皇后,您为何还要对她有一念之仁,是不是您与梧枝当年有了什么交易?”
姜世岚眼神变得奇怪,视线变得凝重,终于察觉到夏颜汐此行的目的。
“你想问什么?”
暮色苍茫,此时的天完全暗下来,可风雪未停,四方墙的上方压着厚厚的云,雪密密麻麻的向下压,似乎要把这一座城都给吞没。
大殿里微弱的烛光微闪,夏颜汐的眼里似有火星子在跳跃,乍然盛开了一簇火焰,亮得耀目。
“娘娘当年生下的当真是个死婴吗?”这声音凝重,较着劲般地绕着那些陈年旧事。
姜世岚瞳仁微闪,不肯作答。
夏颜汐放下手里的银匙,身体靠在背搭上,垂下眸,陷入沉默。
丹落不敢进来添灯,凤仪宫的大殿里光线昏暗。
……
今日休沐,垂拱殿的夏昭天扳倒姜青柏父子,有意和姜世岚缓和关系,来到凤仪宫。
他看见大殿门口丹落守在门口,而大殿大门紧闭,灯光微弱,十分寂静。
丹落想要禀报,却被夏昭天製止。
夏昭天以为姜世岚是睡了,正要离开,却听里面隐约传来了的声音。
“当年我生下的的确不是死婴,那个孩子是活的,长得很好,也很漂亮,哭声嘹亮。”
“可你为什么要弃她,只为了一份情爱痴心吗?她喜欢过你吗?”
夏颜汐的声音响起,夏昭天陡然变了脸色。
屋里的两人还在对答,丝毫不知外面的人已经面沉如水。
“她不知,可我不悔。”
“您果然心狠。”
姜世岚不再说话,可夏昭天的心却七上八下。
他的母后竟然还有一个孩子,这是男是女?是谁?在哪?
丹落在一旁脸色惨白,想要出声却再次被夏昭天狠狠盯着,眼神阴鸷,警告意味十足。
“我即便当年把你放在了玉瑶名下,但这十六年来自认给了你一个公主最大的尊荣,也不曾对你有过亏欠,甚至对你的养育与对皇帝的教导是一般无二的,不然你以为一个公主可以和东宫的太子平起平坐一同授课吗?我对你不悔也从无愧疚!”
似是语气重了些,夏颜汐的声音没再响起,姜世岚缓了语气又说:“梧枝当年为了保住三皇子,答应了将一死一活的两个胎儿替换,又在后来立储之际将亲生的皇子两条腿打断,装疯卖傻,蠢不可及。其实她们母子哪里有和大皇子和天儿较量的底气,平白折了自己儿子的腿,可她的儿子可从来与她相依为命从无怨言,你又哪里来得底气,来怨怼我亲自抚养你十六年如花似玉无限荣光的长大。”
夏昭天看着丹落嘘声,下一瞬倏然转身,沉着脸离开。
魏福生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总领宫内事务,可夏昭天最近已经另外有两个内侍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