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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指责上位者只顾争权夺利,对能臣打压,纵容无能外戚滥权谋私,是他们的不作为才导致了民怨沸腾。
百姓们在雪灾里积攒下的对朝廷的失望像是干了一季荒草,在春耕种下希望前,被西州□□点燃,民怨像野火一样从四面窜起来,跟着春风与战报迅速逼近邺都,让被蛀空的大邺王朝更加摇摇欲坠。
舆论开始碾压司法,京都的书生开始自发地跪在皇宫正殿宣德门前,在春雷里大喊。
“安抚难民,停止杀戮!”
“蠢将误国,太后还政!”
他们乌压压的聚在一起,喊声盖过了春雷的闷响,带着文臣死谏的决心,想要挽救这个誓死效忠的王朝。
这一跪,连着三日未起纹丝不动,脏了几千书生的衣袍,却也将姜世岚垂帘执政的威仪彻底砸进了尘泥里。
朝堂之上不是女人发号施令的位置,风平浪静时或许世人还能容忍她享受尊荣,可风雨飘摇时,世人就会先拿她祭旗。
国运不昌,也是女人的毛病,尤其这还是实事求是,有理有据,姜世岚躲不开这份压到她头上的罪责。
这帮书生久劝不散,苏锐带人过来时,看他们已经被雨水淹透了,雨水渗进袍子里,风一吹,这群人就打起摆子来。
看见羽卫乌泱泱地围住他们,这帮书生顿时骚动起来。
“别怕,我们都有功名在身,他们不能奈何我们!”程刚跪在书生中间高声喊。
“国家动荡,你等都是未来的国之重器,在这时候不想着为国献策,反而在这里威逼太后娘娘,白白读了那么多书,与贼何异?”苏锐勒马坐在马上,声音清楚地传进人群。
他上来就词严义正,把居心不良趁乱生事的帽子扣到书生身上。
“忠言逆耳,我等在这里死谏就是想让太后安置西州同胞,放白相公出来主理西州乱局,西羌毁了西州的土地,让他们流离失所,而苏大统领把刀对着那群一心想求生计的百姓,又是什么居心?”年轻的书生在人群里言辞激愤,“护国长公主为什么被幽禁深宫,肖夫人在西州奋勇杀敌,正在无人主持大局之时,白相公凭什么被褫夺相印?”
苏锐眉间冷然,道:“肖家叛国,九族之罪,他白子瑜早该死了,你煽动这帮人来闹事,到底是为了西州还是为了白子瑜?”
“苏统领,”人群里程刚仰头,“如果处处要讲律法,那么姜青柏偷空了国库也是九族之罪,又该怎么算?”
阴郁的天空又滴起了雨,书生皆面露坚毅,苏锐的手已经扶在刀上。
“苏统领这是要拔刀杀人吗?因为我提到了你的痛处?”程刚说,“原来苏统领可以讲律法,我们却不能讲律法,因为姜家不受律法辖製,对吗?”
春雷又响了起来,风起吹在苏锐脸上,他突然抬手隔空点了程刚,说:“既然想问,就过来,太后娘娘可以给你答案。”
“凭什么,你要说就现在说,休想把人带走!”年轻的书生护着程刚。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十个数后若是不散,也别谁护着谁了,违抗皇命都是死罪。”苏锐抬臂抹去脸上的雨水,手再落下,扣紧了腰间的刀鞘。
“一!”
“太后昏聩,任用外戚,延误战机!”
“二!”? “囚禁护国长公主,对先皇遗脉不慈!”
“三!”
“借肖家叛逃排除异己,废除政事堂违背祖製!”
“四!”
“于万民不顾,弑杀残暴!”程刚激动之下,决然起身,声音激昂的大吼,“你还要不要数!数一数太后当政的’政绩’,朔北的军粮军饷,江南的层层剥削,雪灾里四城之外的饿殍遍地,河池的刺杀他秋明到底奉了谁的令,晋王的毒丹案到底谁杀了提供供词的道童,又到底是谁把罪名甩到了晋王身上?”
“唰”地一声,羽卫皆拔刀而出,苏锐眼里已是杀意一片,喝令:“太后懿旨,挑拨生事者,格杀勿论!”
“来啊!我等行的是忠义之事,说的是忠君之言,你们这些姜家的狗杀了我一人,还有千万人会唾你骂你,大邺王朝的千秋社稷就毁在尔等手里,你们姜家的走狗遗臭万年,背君叛国的就是你们!”
程刚身姿傲然,霸气叱骂,已经是把生死置之度外。
这份气度,让他四周的书生皆心潮翻涌,随之一起起身,面对羽卫刀上的寒光寸步不让,几千人在雨中大喊:“奸人误国,太后还政!”
“奸人误国,太后还政!”
几千人竟有群起而攻之之势,程刚在雷雨之中大喊:“姜氏窃国,太后还政,放公主出宫,归还相印!”
这喊声在雷雨里昂扬激越,传在百姓的耳里,也传进了宣德门里。
苏锐被他们逼得不得不拔刀,鲜血溅进雨里,把雨水变得通红,大邺太祖立下的规矩,不杀进谏的士大夫,不杀有功名的书生,可在今日,这规矩被姜世岚破了。
她今日坐实了窃国的罪名,把大邺王朝的规矩在世人面前毫不遮掩地打破了。
程刚被苏锐砍得接连退步,羽卫不敢把这帮人全杀了,有想跑的他们并不阻拦,可唯独刚才出过声的几人他们不肯放过。
生死关头,程刚手无寸铁又跑不掉,只能狼狈躲闪,心中大骂姜世岚竟然玩儿真的,拔刀砍文人的手段太粗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