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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嫁娶还需要问一个外姓人的意思?”梁昭仪又拨了拨毓冕上的珠穗,突兀地说道,“刘元嘉和亲,荥阳王府便没了世子。”
干武帝恍然大悟。
荥阳地处中原要塞,一直由亲王辖製,迟早于皇权有碍,若没了世子,王位后继无人,等到荥阳王百年之后,便可国除。
曲有误(七)
刘元乔不觉得自己这位阿兄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她猜得也没错,刘元嘉所谓“此事我会处理,绝不牵连你们”的办法,就是“入道”。
为表明自己入道的决心,刘元嘉请了荥州城第一大观鹤龄观的掌教入荥阳王府为他主持入道仪式,他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特意遣了世子的仪仗去鹤龄观接人,一路敲锣打鼓,声势浩大,从鹤龄观到荥阳王府的路才走了一半,全荥州的人便知晓了他们王上生的那个不着调的小世子,如今迷上了修仙一道,吵着要超脱红尘呢!
刘元嘉纨绔之名全荥州都知道,对于他所做过的荒唐事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刘元嘉不过又在他的“战簿”上多添了一笔,算不得什么,荥州人最关心的还是荥阳王的反应。
毕竟入了道就不能承爵了啊,荥阳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也不知道王上是会选择打断世子的腿以阻止他入道呢,还是会选择再生一个儿子来继承王位。
不过这热闹荥州人没能看得成,因为长安给他们荥州送来了一个更大的热闹,一个简直亘古未闻甚至可以名留青史的热闹。
刘元嘉嚷着要入道,将王府闹得乌烟瘴气,偏偏荥阳王和王妃两个,一个待在酿闲堂闭堂不出,一个待在醒月楼闭楼不出,偌大的王府,竟无人能主事。
刘元乔是个一心一意靠封地税收混吃等死的咸鱼,从不过问府中大小事务,可当身边的人比她更咸鱼的时候,她这个咸鱼便不得不翻一回身,临时被架到台前,主持大局。
“啊!”刘元乔趴在案几上生无可恋,哪怕夏芷已经帮她分担了大部分的繁杂庶务,她还是觉得自己力有不逮。
每天睁眼闭眼全是事儿,闹得她精疲力竭,恨不能跟着刘元嘉一起入道去。
正愁着,秋芃突然步履匆匆神色慌张地跑进了西泠台。
“嗯?”刘元乔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眯着眼睛强行打起精神抬头,“你怎么回来了?”她看帐目看得前胸贴后背,便让秋芃去厨房取些吃得,结果秋芃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刘元乔一脸地难以置信,“咱们王府都乱成这样了?连一点饼饵都没有备下?现做也不成?”
“不是,”秋芃连连摆手,“婢子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的,翁主,您快去前庭看看吧,京中来人了!”
“什么!”刘元乔大惊失色,撑着案几从鹿皮製成的席子上慌忙起身,“京中来人了?来的什么人?来人是做什么的?可有要事?去禀告父王和母妃了吗?”
刘元乔一连串的问题将秋芃砸得两眼发懵,“翁主,婢子只知道京中来人,并不知来人是做什么的,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王妃身边的夏芷姐姐,她已经去请王上和王妃了。”
“翁主!不好了翁主!”夏芷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又怎么了?”刘元乔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妃又要上吊了!”夏芷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那父王呢?”刘元乔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他不会还在酿闲堂不出来吧?!”
“王上倒是没有再闭堂不出,不过……”
夏芷支支吾吾的,刘元乔急切地催促道,“不过什么?快说啊?”
“不过王上提了剑去了东漱台,说世子见天儿的惹是生非,还不如一剑斩了。”
刘元乔扶额,“派人拦着了吗?”
夏芷用力地点点头,“拦了拦了,王妃已经救下了,王上那边府卫也给拦在东漱台外了。”
“那京中来人那边,现在无人在接?”刘元乔大冬天急出了一头汗,用右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
“翁主!翁主!京中来旨!国相请翁主前往前庭接诏!”来人是个陌生面孔,西泠台的侍卫不放他进来,便只能在外面大声奏报。
刘元乔听见这声音,就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赶鸭子上架,看来国相是别无他法了。船到桥头,不直也只能直,刘元乔稍微整理了一番衣裳,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前头引路吧。”
前往前庭的路上,刘元乔对京中来使的目的进行了一番揣测,最后觉得,十有八九还是和图勒议和一事脱不了干系。
王府前庭。
国相赵意恆不停地给来使赔笑脸,默默祈求小翁主的脚程能快些,不然他可就顶不住了。
小翁主虽没主过事,但现下却是唯一能接诏的人。长安的来使说了,得要刘姓宗亲接诏才行,就算他想代劳,也没法子。
“国相,这位便是长安的来使?”刘元乔的声音传入堂中,赵意恆差点喜极而泣,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声音也会令他感到安心。
“翁主您可算来了,”国相将刘元乔引到来使身边,“这是长安来使,蒋丞相,丞相,这位便是王上么女,豫昌郡主。”
刘元乔心下惊骇,“蒋丞相”这三个字透露的信息不可谓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