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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取完燕祁的血,大祭司就捧着骨杯下了高台。
刘元乔长长地舒了口气。
燕祁回到王座上,又是冷不丁忽然开口,“君侯怕血?”
“还……还好吧。”刘元乔觉得再多来两次,她就要习惯燕祁这种突如其来的问话了。
乐神之舞以后是终祭大礼,终祭过后还有篝火大会,春祭真就从日出东方一直持续到月出东山,期间一点进食的机会也没有,刘元乔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算,还坐得腰酸背痛。
燕祁早就看出来她快支撑不住了,却到现在才发话安慰她,“君侯莫急,再撑一撑,等回了王庭便可以用膳了,让他们先给你上一盘炙羊肉如何?还是君侯想等些别的?”
吃了许多时日的炙羊肉,刘元乔以为早就吃腻了,可从燕祁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她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口水。
别管什么,先给她来一点垫垫肚子就行,为什么非得回到王庭才能吃啊,刘元乔欲哭无泪。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饥饿过度的刘元乔开始犯困,上下眼皮不断打架,全靠一股“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人”的顽强意志力在支撑着她不当场睡过去。
燕祁看了看春芜,嘱咐道,“扶着你家君侯点。”
春芜乖乖站在一旁托住刘元乔,就在这时,一声号角划破夜空。
曲有误(二十六)
刘元乔瞬间惊醒,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发生了何事?!”
“君侯稍安勿躁。”燕祁神态自若地坐在原处,仿佛不曾听见那声号角一般。
若非听见刀兵相接之声,刘元乔当真要被燕祁的神色所蒙骗。
“王汗,吾似乎听见了兵戈之声。”刘元乔看到远方似有火光,她不安地问道,“难道王汗没有听到吗?”
“噇”,燕祁忽然抛出了一样东西,刘元乔没看清是什么,但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东西到了手中,她才借着火把和月光的光亮看了个究竟。
是一把匕首,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
她有一把匕首,是从大魏带来的,今日因要参加春祭才没带在身上。她的那一把同手中燕祁抛过来的这一把比起来,远远要华丽得多,玉石为柄,翡翠嵌身,哪像这一把,通身没有一丝花纹宝石点缀,只在手柄处用了不明材质的皮子缠住。
燕祁给了她一把匕首,这让她不能不多想。
“王汗予吾一把匕首,可是让吾用来防身?”刘元乔双手一上一下握住匕壳和手柄,冰凉的外壳没一会儿就沾上了她掌心的冷汗。
她猜不透今夜燕祁王要做什么,但如果匕首是用来给她防身的,那么至少证明,燕祁没对她产生怀疑,更没想让她死。
燕祁奇怪地看向刘元乔,心说给他匕首,除了让他防身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让他一起杀敌?自己好歹也是南图勒的王汗,没缺兵少将到让他一个和亲的君侯亲自上阵的地步吧!
“君侯安心,吾没打算让君侯上阵。”燕祁算是肯定地回答了刘元乔的问题,“是让君侯作防身之用。”
上阵?
刘元乔伸长脖子往祭场外张望,只见穿着不同铠甲的士兵正在祭场外厮杀。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有人后退,有人前进。火把连片,她想看不清楚都不可能。
“君侯可曾见过战场杀伐?可曾见过有人身首异处?”燕祁突兀地问道。
刘元乔被祭场外真刀真枪的对决所震慑,并未听见燕祁的话。
“君侯身为荥阳王世子,养尊处优,大抵是不曾见过的,”燕祁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前方,远处的杀伐嘶喊在她眸中掀不起一丝波澜,不过,平静的双眸在刘元乔转身的一瞬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王汗!”
“王汗!”
“王汗!”
“王汗!”
“君……君侯。”
图勒众臣和春芜的惊叫夹杂成一片,刘元乔却听不见,她能听见的只有“咚”“咚”两声。
两声都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刚刚扑过来的明明只有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道声音。
刘元乔不敢想,更不敢低头。
燕祁路过她身边,在刺客倒下的地方站定,用淌着血的日曜剑挑开了刺客胸前的衣襟,衣襟之下的皮肤上,刺着右鹿林王部落的图徽。
是她想要看到的。燕祁波澜不惊的双眸终于出现了一股名为兴奋的微澜,不远处杀声震天,不枉她筹谋这一场春祭,只是……
燕祁转过身,见刘元乔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她动了动嘴唇,好心提醒道,“君侯,你的幕离溅上血点了。”
刘元乔的瞳孔动了动,落在眼前那一片颜色较深一些的幕离上,一股后知后觉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喉间一阵紧缩,这气息让她想吐。
原来杀伐是这样的,不是每岁宫中大宴之时空有磅礴气势的花枪剑舞,是若不能製敌便会命丧敌手的生死一瞬,是真的能够看得见死亡,闻得到血腥气的。
刘元乔杵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燕祁觉察出不对劲。
难道她当着他的面砍了刺客的头,让他受到刺激了?还是她杀人时不小心让血溅到了他的幕离上,他觉得脏?他不会从来没见过血吧?
虽然燕祁对刘元嘉没见过死人这事早有心理准备,但她可没想到刘元嘉连血点子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