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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彦将乌山的缰绳递给刘元乔,刘元乔杵着不动。
“君侯?”
刘元乔深吸一口气,抬头同乌山黑溜溜的眼睛对视几息,心道,你可给点面子。
接过缰绳,往前走两步,乌山并未为难她,还算配合地跟着往前走。
走到马场的栅栏外,燕祁问刘元乔,“君侯跑过马吗?”
刘元乔摇摇头。
“那今日便打破这个第一次吧。”燕祁倏忽翻身上马,紧接着是孤臣和巴彦。
刘元乔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马下,显得十分无助。
她承认她胆怯了,她不是怕骑马,是怕跑马。
燕祁马头朝向的方向是河谷深处,一眼望去,沟谷山丘不断,刘元乔怕她在途中製不住乌山。
然而三个人六双眼睛盯着,容不得她迟疑。
她阿兄刘元嘉是王世子,大魏的皇子王子都是要学马术的,她不能不会。
刘元乔掂量了一下马背的高度,左脚踩上左侧马镫,一手持缰绳,一手扶着马鞍借力,一个翻身跨上了马背。
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燕祁便拉动缰绳衝了出去。
刘元乔摸摸乌山编了红绳的小辫儿,也不管土生土长的图勒马是否听得懂魏语,心酸地哀求道,“求求你,千万别将我摔下来。”
然后一咬牙一闭眼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刘元嘉和吉翁二人从荥阳到晋阳的一路都很顺利,这一份顺利让刘元嘉产生了一种错觉,让他以为穿越大魏的疆土,前往图勒并没有那么难。
然而在一个叫做孟乡的地方,他被现实狠狠打击了一番。
孟乡这个地方在晋阳地界,晋阳是北方边境的郡国之一,现任的晋阳王是刘元嘉的堂叔。
因是晋阳是塞郡,与图勒交接,防御的重心在对图勒上,便有那盗匪钻防御的空子,占领了孟乡,自立为王。
贼匪占地为王这事儿,十几年都不曾出现,可刘元嘉偏偏就这么倒霉,这事儿被他给遇上了。
就在他和吉翁进入孟乡地界的第二日,孟乡县城忽然被贼匪攻破。
贼匪一入县城,不要妇女不要财帛,偏要征召青壮男丁入叛军,刘元嘉不想被征召,于是重新梳起了发髻,穿上了女装,装作吉翁的女儿,谎称同阿爹一起投奔亲属。
为了防止贼匪见色起意,刘元嘉将自己涂得面色蜡黄,可人要倒霉起来,那怎么都会被绊倒的。
不要妇女的贼匪头子见了男扮女装的刘元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要将他掳走,因是当街掳走,吉翁不敢阻拦,怕暴露了刘元嘉的身份,只能暗中寻法子救人。
刘元嘉到了据点以后方才知晓那贼匪头子掳他过来,并不是看上了他,而是见他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体格比寻常的女子壮,虽脸色不好,但这是吃不饱的缘故,多给点吃得也能养好,所以将他掳来当武婢。
进了院子,刘元嘉见到一人。
怪道贼匪入了孟乡以后不要妇人,原是已经掳了一名女子,这女子二八芳龄,花容月貌,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出身。
贼匪给这女子安排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院子外有十数名贼匪把守,院内只有这名女子和一名婢女,婢女看着原就是这名女子的人,他走进院子里后,主仆二人皆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关山月(三)
刘元嘉忽略二人的眼神,问道,“二位原是哪里人?”
二人并不答话。
刘元嘉的目光在明显是主子的那人身上停留一瞬,清了清嗓子,“我观这位女娘所穿的衣裳为尚锦所製,尚锦出自邕州,为天下四锦之首,非寻常人家能穿得起,只怕这位女娘并非普通人家的的女娘吧。”
二人闻言色变,不过刘元嘉口中的女娘很快便镇定下来,用一双凤眼打量着刘元嘉,“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却能识得尚锦,不知你我究竟是谁更不普通些。”
刘元嘉说出那样一番话,本就是试探,他见此人反应灵敏,心中便打定了主意。
她们同贼匪不是一伙的,既不是一伙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他凑近了几分,指了指院外,“方才我进来时,瞧见了十几名守卫,这还是看见的,看不见的不知会有多少,此处逃出去不易。”
女娘脸上的戒备加重几分。
“我见二位的神色,是友非敌,既然我们想法一致,何不合作一番?”
山谷深处绿草如茵,野花遍地,两边的高山上更有一簇一簇时大时小的雪白棉花团,那是移动的羊群。
刘元乔却无心欣赏与世隔绝的好景色,她正全心全意地操控自己的坐骑。
乌山看着比燕祁的马,那隻名叫踏燕的矮了一头,可跑起来的速度却并不慢。对刘元乔而言,难驾驭得很,若不是她抱得紧,好几次差点被狂奔起来的乌云给甩下去,每次差一点就要掉下马背时,刘元乔就忍不住想,到底是她跑马,还是马跑她。
乌山追着踏燕的步伐,翻过错落的山丘,跨过浅浅的水溪,最后停在山丘中间的一处小盆地内。
盆地里开满了黄色的小花。
乌山低头咬了一口小花,嚼吧嚼吧,又吐了出来。
刘元乔惨白着一张脸伏在马背上,哀叹着抱怨道,“吾五脏六腑差点被你颠簸出来,你竟还有心情食花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