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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君侯若见到大魏来的亲朋,必定十分欢喜。”巴彦将卢长史一行人引入中帐,今日的宴会,就设在中帐。
刘元乔正为刘遂到访之事心烦,忽听得帐外有士卒禀报说,“请君侯安,大魏使臣到访,王汗请君侯前往中帐相见。”
看来这一遭是逃不过去了。
刘元乔定了心神,回到,“稍等片刻,容吾更衣。”
刘元乔着了一身鸦青色直裾,长发用家常的玉簪束起,外头又罩了一件披风,随士卒去了中帐。
中帐之中,燕祁正同卢长史推杯换盏,帷幕陡然被掀起,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入口看来。
刘元乔的目光径直落在刘遂身上,发现刘遂竟坐在燕祁下首左侧第二位的位置,心下一顿,想着莫非还有比刘遂地位更高的人来此?
这不可能啊,在大魏若比刘遂地位更高,那边只有她那位伯父了。
刘元乔往右侧第一位看去,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这人脸上带着笑,朝她微微点头。
刘元乔收回自己的目光,走上前对燕祁见礼,“王汗。”
从始至终,她并未看燕祁一眼。
燕祁顿了顿,抬起左手,“请坐。”
刘元乔依言坐至左侧第一位的案几后,紧邻着刘遂的位置。
方一坐下,帐中除了燕祁以外的人尽皆起身,“请君侯安。”
刘元乔下意识朝右避开了刘遂的礼,“平……平身”。
她的这个动作将燕祁的目光吸引到刘遂的身上,燕祁若有所思地看着王长吏,刘元乔顿觉不好。
她看了位次的安排便晓得此番刘遂怕是隐藏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来的,可她下意识的动作差点暴露了刘遂。
刘元乔斟了一杯酒,朝燕祁遥遥一拜,“恭贺王汗,一贺王汗战胜之喜,二贺王汗平安归来,三贺大魏与图勒盟约永固。”
言罢,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燕祁将酒饮尽,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刘元乔坐了回去,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卢长史,“吾前岁在长安的元日宴上同长史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长史可还记得?”
卢长史笑了笑,“自是记得,臣还记得当时在场的还有关陇王世子,君侯向臣二人打听那一年北边的阳关杏产得如何,可还未等臣回答,君侯便被匆匆寻来的莱阳公主给拉走了。”
“莱阳公主?”刘元乔翻遍记忆,却寻不出宗室中这么一号人物。
“君侯恐有所不知,”一旁的王长吏开口解释道,“君侯入图勒后,陛下便降诏晋封豫昌郡主为莱阳公主,赐盐邑,领实封一千户。”
刘元乔垂眸,“不知吾家中父母小妹可好。”
“臣不久前因公路过荥阳,王上王妃同翁主一切安好。”王长史在“翁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刘元乔半抬着头,四目相对间,有些东西已经明了。
刘元乔心中惊疑不定。
刘遂竟然知道了!
燕祁坐在上首冷眼旁观刘元乔同大魏使臣叙旧,等他们续完旧,她才举起酒樽,“说来遗憾,今日太子殿下未能前来,还请卢长史替本王代一杯谢酒,本王谢太子殿下及时出兵,解本王阳夏之围。”
卢长史起身颔首,“王汗言重,我大魏与图勒乃姻亲,王汗被困,我大魏理应相助,太子殿下遵盟约行事,隻盼君侯在图勒一切安好。”
“君侯是我图勒的贵人,本王自是会善待。”燕祁的眼线落在刘元乔身上,发现她颇有些魂不守舍。
“君侯怎么了?可是还未从惊吓中缓和过来?”燕祁关切地问,随即自我检讨起来,“是本王之过,不知君侯会千里寻来前线,未曾安排好军中事宜,竟让手下的士兵听信了北图勒的离间之语,冒犯了君侯。”
刘元乔一惊,急忙解释自己的反常,“王汗言重了,吾只是与故国故人重逢,喜不自胜。”
不知燕祁是信还是没信,总归这个话题是揭过去了,接下来又是一巡无关痛痒的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燕祁命人取来一方木盒,呈至卢长史面前。
“王汗这是?”卢长史疑惑地问。
“太子殿下助本王夺取阳夏,本王不能不表示感谢,此为平州的堪舆图。”
燕祁语出惊人,这一出令卢长史始料未及,就连刘遂也倍感意外。
刘遂一开始按兵不动,是想利用北图勒的流言逼出燕祁,证实他确为假死,见燕祁不为所动后,又出兵相助燕祁,是为破除流言,他隻盼燕祁能保住刘元乔,却不曾想,燕祁竟愿意让出平州。
“王汗当真愿意让出平州?”饶是卢长史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当然。”
破阵曲(十三)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时辰已至,大魏使臣一一向承平侯拱手道别,轮到王长吏,他借着月色的掩盖,在落手时悄悄将一方卷着的绢信塞进刘元乔的袖中。
“如此,臣等便先行一步,”卢长史侧着身子稍稍遮挡了刘遂的动作,“王汗奉出平州的心意,臣必会如实上奏陛下,请王汗静候佳音。”
燕祁颔首,“恕不远送。”
魏使翻身上马,马蹄声远去。
刘元乔疲惫地朝燕祁告辞,“王汗安寝,吾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