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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
刘伉心中明了,“那本王改日再来。”
刘伉离去之时,恰好同一人擦肩而过,此人在严寒的冬日隻着了一声黑纱道袍,同刘伉错身时,黑纱广袖被寒风吹起,正正搭在刘伉的手腕上。
刘伉似是无所察觉,继续往昭阳殿的方向走。
范常侍惊喜地迎上来,如释重负道,“国师您可算来了!陛下正等您呢!”
被称为“国师”的人道号松衡,是如今长安城中最为炙手可热之人,而他的来历颇为奇特。
一月前干武帝突然兴起,携梁夫人驾临长安附近的万镜山登高赏雪,御驾到了半山腰,天边忽然出现了一座七彩虹桥,不多时,虹桥那边有一青衣道长现身,这个道长便是松衡。
松衡与干武帝一见如故,二人在半山腰的望虹亭交谈长达两个时辰,分别时,干武帝提出想请松衡入宫为他讲道,松衡再三推辞,如此反覆了两次,最后,松衡被干武帝的诚意所打动,自愿入千秋宫为干武帝讲道。
干武帝大喜,认定松衡是上天派下辅佐他的仙人,不仅将千秋宫中的华阳殿改为南华殿赐予松衡居住,还以“国师”之位相尊,而松衡也不负干武帝的厚望,当上国师不到半月,就称自己夜梦仙方,依照仙方所指,为干武帝炼製了“仙丹”。
干武帝年纪大了,加之今冬比往年要冷得多,龙体总是时不时抱恙,可自从服用了松衡的仙丹,便觉神清气爽,于是对松衡越发看重。
松衡每日都要献丹,今日不知为何来迟了些,干武帝久等不到人,于是在殿中大发脾气。
范常侍还以为自己进去后免不了一顿责骂,结果运气好得很,松衡这就到了。
松衡略带歉意地解释说,“今日的丹药换了仙方,便多炼了三刻,天寒地冻,有劳范常侍在此等候了,还劳烦常侍通报陛下。”
“哎,不必通报,陛下说您来了直接入殿就行,”范常侍一手虚扶着松衡,“地上滑,您脚下小心……”
刘伉步履不停,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一番交谈。
刘元嘉近日总算体会了一把刘元乔刚到图勒时那股提心吊胆的感受。白日里坐立不安,夜里更是夜不能寐,不过几日人就憔悴了一圈。
“君侯,您午膳就没用,晚膳多少还是用些吧。”春芜在一旁苦劝。
刘元嘉看了一眼膳盒,吞了吞口水,抵抗道,“不吃不吃,拿走拿走。”
春芜坚持将一盘盘膳食摆出来,“可是君侯,您这样下去怕是会真病。”
刘元嘉哪里是不想吃,他分明饿极了,可还是得忍耐,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觉得没什么变化,垂头丧气地问道,“你觉得吾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同阿乔相似几分?”
春芜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刘元嘉将脑袋拉拢得更低,“真的不像啊……”
“您再瘦下去人可就垮了,那可就真的不像了!”春芜将筷箸呈给刘元嘉,“君侯,您还是吃点吧。”
刘元嘉盯着盘子里的各色食物两眼放光,一咬牙接过筷箸,“那就吃一点。”
一点肉片还未放进口中,营帐入口处的帷幕便被人掀起。
刘元嘉维持着将肉片塞入口中的姿势静默几息,才反应过来来人是燕祁。
也不怪他认不出来,时至今日他也就见过燕祁一面。
认出燕祁后,刘元嘉急忙放下筷箸起身,“王汗。”
燕祁走近了几步,借着营帐内的烛光细细打量刘元嘉。
真的是在打量,从头髮到眉毛,从鼻子到嘴巴,仿佛她是第一次见这张脸一般。
燕祁从入帐开始便一言不发,隻用一双洞察人心的眸子盯着刘元嘉,盯得刘元嘉无所适从。
刘元嘉紧张地屏住呼吸,一旁能言善道的春芜也在燕祁刻意释放出的压力中陷入了沉默。
时间好似停止了,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最终还是燕祁打破了沉默,她悄悄将掌心的两颗珍珠收回袖子里,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问,“君侯继续用膳吧,本王就是来看看君侯嗓子好了没。”
“好了。”刘元嘉回答。
“嗯。”燕祁点头,“那本王就不打搅君侯了,哦,对了,明日拔营回雁城,君侯知道吧。”
“不知道。”刘元嘉实话实说。
“那君侯现在知道了。”燕祁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刘元嘉这下是真的没了胃口,他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心有余悸地开口问道,“吾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春芜抿唇不语。
刘元嘉立即紧张起来,“吾不会说错了什么话吧?”
春芜摇头,“婢子就是觉得王汗同往日不同,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刘元嘉有气无力地问。
“说不出哪里奇怪。”春芜拍拍自己的脸,“或许是婢子太过紧张了,看错了。”
刘元嘉长舒一口气,“春芜,有事没事别吓人啊。”
刘元乔回到荥阳后,除了第一日的时候出府去丞相家,此后一连几日,撇开用膳不谈,其余时间都在闷头大睡。
前两日荥阳王夫妇还体谅她是由于路途颠簸体力不济才需要补眠,可一连几日都如此,这就不能不让他们忧心了。
“阿乔怕不是在图勒染了什么病吧?”荥阳王盯着西泠台禁闭的门窗担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