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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燕祁颔首,伸手去挑刘元乔的幕离。刚才她在人群中看了她许久,隔着人群和幕离都觉察到了她的异样。
她不高兴,燕祁笃定。
幕离挑开一半,幕离后头的人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复又移开目光。
“不是很想出来吗?怎么出来了,反而不见得你有多开心,”燕祁将幕离上的纱幕彻底掀开,“瞧瞧,这脸黑的,是真不高兴了,”燕祁看向孤臣,“遇上什么了?”
孤臣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这一路走来还挺正常的,并未遇见什么,但是王汗说翁主不高兴,那必定有个缘由,他反覆想了想,“大约是臣说自己没有一个人逛过集市,夫人觉得臣陪着太过无趣吧。”
刘元乔:“……”
她是这么想的吗?不是!
“我来吧,”燕祁转至刘元乔身后,接替孤臣推轮椅,“看到什么有趣的,唤我停下就好。”
刘元乔侧过半边身子,外靠在椅背和搭手之间,漫不经心道,“岂敢劳烦主上推车,还是让春芜她们来吧。”
兴高采烈买完东西回来的春芜和秋芃:“……”她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致的答案:虽然不知道翁主为什么生气,但是她一定生气了。
春芜暗叹了口气,拉着秋芃上前打圆场,“姑娘您看这是什么!”
刘元乔缓缓将目光落在秋芃的手上,是一枚花环,红色的花与绿色的叶交相辉映,生机盎然。
“焉支花。”燕祁回答。
“是,正是焉支花,”秋芃将花环往前递了递,“婢子看见前头一位卖毛毡的摊子上用这样的花环装饰着,觉着好看,便想问摊主买上一隻,结果摊主直接送了我们,姑娘要不要试试?”
刘元乔未搭话,燕祁倒是来了兴趣,“从未见你用过这般艳丽的头饰,试试?”她微微弯腰,作势要解下幕离上的系带,这个动作使得她的头髮从肩后向前方滑去,发梢擦过刘元乔耳旁,落在刘元乔的肩头。
耳廓微痒,刘元乔皱眉躲过燕祁的动作。她靠得太近了,令人害怕。
燕祁的手落空,在刘元乔的下巴处停顿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
刘元乔单手掐住一只花骨朵,没怎么用力,红色的花朵就落进了她的指缝之间,“好看是好看,只是鲜花易谢,”指腹一捻,红色的汁液便染红了她的指尖,“不长久。”
五指张开,形容枯槁的焉支花从刘元乔的指缝落下,坠在地上。
春芜和秋芃二人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去看燕祁的脸色。
燕祁手下一用力,轮椅“咕噜噜”继续向前,车轮从焉支花上碾过,残花遗骸彻底被碾进了尘土了。
刘元乔垂眸咬唇,她突然很难过,也有点后悔。这样的感觉令她觉得熟悉又陌生。皇祖母在世时,她的阿姊养在长安,每岁只有固定的几日才能同父王母妃一起去长安看望阿姊。有一年去长安时,她兴衝衝地带了自己积攒的各种各样的她觉得好的东西,打算入宫时送给阿姊,可是后来因为一桩小事,小到不能再小,小到她现在都不记得的小事,她生了阿姊的气,阿姊低声下气地哄她,可越哄她,她越委屈,气性上来后将自己带给阿姊的东西当着她的面扔了一地,她的阿姊向来宽和,那回却被她气哭,她们分别的时候,阿姊都没有来送她。那年在回荥阳的路上,她就是这么难过又后悔。
现下她的感觉同那时一样,又不太一样,难过之余,后悔之余,她还发觉自己在害怕。她清楚她在害怕什么,那是因为燕祁不是阿姊,却能如与她血脉相连的阿姊一般,牵动她的喜怒哀乐。
燕祁一言不发地推着轮椅往前,刘元乔几乎将自己逼得红了眼,不愿让人见到她这副模样,于是抬手想放下被燕祁掀开的幕离。
放下纱幕的那一刻,刘元乔顿住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穿得干净整齐,个头长高了一点,五官也长开了些,可刘元乔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那个正在诧异地盯着她的孩子,显然也认出了她。
这个孩子,她救过,燕祁也救过,就是她初到图勒时,乔庄混出王庭,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个男孩。
雁城春(三十六)
“乌玄,过来。”燕祁朝男孩招招手,男孩回过神,绕过满脸错愕的刘元乔,跑到燕祁身侧,将新买的匕首举起给燕祁看,“主上,你看,我用你给的钱买了这个。”
燕祁腾出一隻手握住匕首,用拇指将匕首的藏锋顶开一点,仔细看了看,又将匕首还给了男孩,“挑得不错,钱没白花。”
男孩高高兴兴接了匕首,想起什么,好奇地问,“主上,她是谁啊?”男孩的手指了指刘元乔。
那一刻,刘元乔脊背僵硬,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她啊,”燕祁单手落在刘元乔的肩上,刘元乔没防备,差点忘了自己腿伤未愈,从轮椅上摔下,若不是燕祁按住她的话。
男孩期待地看着燕祁,燕祁挑眉,“叫夫人。”
男孩嘴角咧开的弧度又迅速落下,显然,他有些失望。
“怎么了?”燕祁问,“是没寻到人?”
男孩点了点头,“主上,我没在集市里找到她。”
“没关系,有缘的话,自会相见的。”燕祁像是没瞧出刘元乔的心慌意乱,“前头有个休息的地方,去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