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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
门口传来一声少女的怒喝,李长安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少女一把抓起门边的油伞朝着她直直的衝来,口中喊道:“去死!”
李长安一动未动,愣愣的看着少女,那把油纸伞停在她头顶一寸之上,伞上未干的水珠震了她一脑门,模样多少有些狼狈,但比起满脸恨不得将她劈成两半的少女而言,这点狼狈便无足轻重了。
余祭谷一手握着伞尖,稍稍用力一抽,油纸伞便脱了少女的手。但少女全然不甘心,扬起尚不如包子大小的拳头,铆足了劲儿砸在李长安的脸颊上。
李长安未躲,被少女一拳砸偏了头。
少女似也未曾料到,拳头也未收回来,隻呆愣的看着李长安嘴角淌下一丝血迹。
余祭谷神色有些惊悚,老儒生仍旧风轻云淡,默不作声。
李长安摸了摸嘴角,回过头看着少女,龇牙咧嘴道:“劲儿倒是不小,我说吴桑榆,我是欠了你银子,还是与你有什么血海深仇,才见面的至于如此打招呼?”
一听这话,少女眼眸又重燃怒火,拳头捏的指节泛白,牙齿咬的吱嘎作响,抄起桌上那碟尚剩了大半的酱牛肉就往李长安脸上招呼。
这回李长安可不敢坐以待毙,真砸脸上那便真没脸见人了。她从长凳上弹起,侧身躲过,少女拍了个空,干脆抬手将凶器掷了出去。李长安头一歪,便又落了个空。少女显然怒气正盛,四下张望了一圈,似在寻趁手的物件。忽然目光落在长凳上,便想也不想伸手抓去。正当她要拎起长凳时,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长凳又落回了原地,少女抬眼看去,另一头正被李长安踩在脚下。
少女怒吼:“松开!”
李长安眉头一挑,好气又好笑的道:“松开让你再往我身上招呼?”
少女不死心的抽了两下,长凳纹丝不动。
李长安双手拢在袖中,转头看向老儒生,冷冷道:“老臭虫,你若再不开腔,我可就动手了。”
老儒生呵呵一笑,“你还真与一个小丫头计较不成?”
李长安眉头微皱,少女趁机扑来,双手拑住她的手臂,丝毫不拖泥带水,张嘴就咬了下去。李长安的哀嚎声,从茶馆传出去两条街。
少女憋着一股狠劲儿,死咬着不松口,若不是李长安捏住了她两边脸颊,这一口非得撕下二两肉不可。看着面目狰狞的少女,李长安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小邻村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吴桑榆吗?
李长安动了真怒,瞪着一旁悠哉的老儒生,厉声道:“你管是不管?!”
老儒生笑着摇头。
李长安咬着牙,低头看向吴桑榆。少女眸子里的愤恨愈发浓烈,似要将她生吃活剥。她微微一怔,忽然松开了手,出其不意的一拳,打在少女的腹部。
吴桑榆猛然松开了口,发出一声干呕,身子颤抖了两下,瘫软在李长安的怀里,昏厥前她仍一手死死的拽住了李长安的衣襟。
“老混帐!”
李长安抬头,呲目欲裂。余祭谷一直在旁提防着她发难,但尚未出手,便见李长安忽然闷哼一声,又垂
下了头,身子微微躬起。余祭谷微微眯眼,看来那天师府的小道士让她伤的不轻,眼下怕是急火攻心逆了气脉。
老儒生站起身,绕过桌,走到李长安跟前,面无表情的抱起她怀里的吴桑榆,低声道:“老夫答应过她,若是见到你,无论她要做什么,老夫绝不阻拦。”
李长安捂着胸口,大惑不解的看着老儒生。
只听老儒生沉声,缓缓道:“你走的当日小邻村全村上下无一活口,比起这一顿拳打脚踢算得了什么,你李长安又能偿还几分?”
李长安浑身一僵,双目瞪圆,怔了好半晌,嘴唇蠕动:“不是我……”
老儒生轻叹了口气,“老夫知晓许是与你无关。”他垂眸看了看少女犹自带泪的眼角,沉声道:“可若不恨,这丫头怎能活得下去。况且眼下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不如将错就错罢。”
反正你李长安早已一身罪业,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
李长安呆愣了半晌,低头髮笑。
人间心绪千万缕,唯有恨字最刻骨。
她缓缓站起身,收敛了笑意,低声道:“好一个将错就错。范西平,记住你今日所言,日后莫要追悔莫及。”
余祭谷走到门边,看着李长安渐远的背影,仿佛看见了那日站在血流成河的城墙下的自己,他轻声道:“事到如今,又何必挣扎……”
身后传来老儒生平静如水的嗓音,“余将军,请回吧,今日小店打烊了。”
余祭谷侧头瞥了老儒生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但未再多言,走出了茶馆。
雨后的山阳城,街头恢復了往日的人流不息,余祭谷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瞧见那抹青衫隐没在人群之中,而后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里墙壁斑驳,脚下泥土青砖混铺的道路已年久失修,处处是大大小小的水洼。余祭谷在一扇掉漆掉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木门前停下,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便见一白衣女子立在院中央,低头看着院子中的那口井出神。
听闻响动,白衣女子转头望来,面色清冷。
余祭谷瞥了一眼她脚下仍旧一尘不染的靴子,微笑道:“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