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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思绪杂乱,颛孙洛阳未曾发觉,可眼下竟有些不忍心将这么个可怜虫丢在门外不管不顾。不知是心境作祟还是旁的缘由,从那日养灵潭一事过后,洛阳总不自觉的会想起李长安来,难以自控。于是便有了不如趁着当下把话问个清楚明白的念头。
李长安在房内东看西看,最后目光落在洛阳身上,尤其是在胸口,盯着看了好半晌。直到洛阳脸色越来越冰冷,她才讪讪一笑,打着哈哈问道:“那小东西呢?怎没在你身边?”
洛阳走到桌边坐下,并未打算搭理她,板着脸道:“你坐下。”
李长安浑身一僵,看这情形怎有种兴师问罪的意味?但既已进了门,依着洛阳的性子要想再出去可就没那般容易了。她隻得硬着头皮,在洛阳对面坐定,目光看向别处飘忽不定。
“今夜你睡床。”
李长安愣了愣,一脸不可置信,就听洛阳接着道:“若叫我发现你有何企图不轨,这辈子你都别想再与我同处一室。”
“那我起夜……”
“少喝水!”
李长安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好……都听你的。其实,你我都是女子,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上一次……”
洛阳忽然便恼羞成怒,“闭嘴!”
李长安一头雾水,更不知哪儿惹恼了这位姑奶奶,但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生怕多发出一个音,这比她更像女魔头白衣仙子就将她扔出了房门。
洛阳翻开杯子,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完一杯似才平复了心境,问道:“陆姑娘怎没与你一道?”
李长安笑了笑,也翻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把洛阳的杯子也续上,才道:“她与我无亲无故,为何非得与我一道?我二人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相逢时方向一致便一同上路,遇上岔道该散则散,那三年赌约本就是个玩笑话,难不成你也当真了?”
洛阳盯着李长安瞧了一阵,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异样来,但未能如愿。澹台清平曾言,李长安虽城府颇深,却君子坦荡,马后炮时该认的罪从不推脱,比起江湖上那些空口大话事后小人的伪君子,李长安才真算得上是千古风流人物。
可一甲子前澹台清平尚未出生,李长安有几许风流她怎知晓?洛阳就是想不明白,身为见微宫宫主的澹台清平为何处处向着李长安,在别情殿前听了不孤那一番言语之后,她隻觉着李长安此人更加难以琢磨。倘若李长安真是她们口中的那般风流人物,那她面前这个模样落魄,神色谨小慎微的女子又是谁?
洛阳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若不是寻她,又为何来此?”
李长安张了张嘴,目光忽然朝她身后望去,下一刻,门被叩响,外头传来小二不用看也能听出来的谄媚笑声,“姑娘,您的饭菜来了。”
洛阳欲动身,李长安先她一步起身道:“我去。”
洛阳不曾回头,只听闻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响动,不消片刻,李长安便去而复返,将托盘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而后回到原位坐下。
李长安拣了一双筷箸,一手别着广袖递了过来,笑道:“先吃?还是边吃边聊?”
自儿时起,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便印入了洛阳的脑子里,桌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只有在平头老百姓家才有。仆人侍从一大堆的世家高墙里,主人总不能比下人更没规矩。
洛阳看了李长安一眼,不动声色的接过筷箸,默不作声。
李长安习惯性的揭开酒壶盖子嗅了嗅,神色平淡道:“或者我说,你听着也行。”
洛阳夹了一筷箸菜,放入嘴里,咀嚼时嘴唇抿起缓慢蠕动,似在细品一道山珍海味。李长安垂下眼眸,勾了勾嘴角,寻常人家怎养的出这样的女子来。动起手来,另当别论。
待一杯酒下肚,李长安缓缓开口道:“我细想了一遍那老匹夫的所作所为,在来此之前原以为他是因青鹏而来,但在见到你之后便觉着兴许是我思虑不周。”
洛阳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夹起一小撮米饭往嘴里送。
李长安权当没瞧见,故作自责道:“毕竟小天庭山的弟子私自入境东越可算不得什么小错,但若是因李长安而被追赶误入了敌国,传到那妇人耳中也勉强算情有可原。这么一说,倒是我连累了你,回头我书信一封你带回去,想必那妇人也不会与小天庭山为难。”
洛阳放下碗筷,清冷道:“不必,其中缘由我自会向陛下禀明。倒是你入城之后去了何处,所见何人?”
第二杯酒下肚,李长安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范西平那个老臭虫在东越也待不长久。”
洛阳神色一怔,“范西平在山阳城?”
李长安瞧了她一眼,笑意深长,“怎么,那老匹夫没与你提起过?”
洛阳黛眉微蹙,沉默了片刻,再度执起碗筷。她动了动手,没夹菜,又将碗筷放下,轻叹道:“你究竟知晓了什么?”
第三杯酒下肚,李长安笑眯眯道:“我可什么也不曾说。”
洛阳盯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李长安斟满第四杯酒,看着女子紧皱的眉头,微笑道:“你放心,眼下我没说过的话,日后也不会说出口。姜家与你之间我自然是向着你的,毕竟在这个世上与我无冤无仇的人可不多,倘若你信不过我,要动手便动手,反正我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