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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匪夷所思的看着她,惊诧道:“你不关心关心我为何会那副模样,竟关心一个死物?”
洛阳显然迟疑了片刻,理所当然道:“我为何要关心你?”
好似胸口被余祭谷打了一罡拳,李长安脚下一顿,自嘲笑道:“也对。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那东西就是一份人情,送给桃花岛的人情,有了这东西想必此行会顺利许多。”
按照日程算,最多半月有余便能到武当山,但时辰有些过早。李长安余伤未愈也不适宜频繁赶路,洛阳以为她会在途中多做停留的打算,这一路行来便也未曾多问。
几番思量后,她仍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方才说明日要出城?去哪儿?”
李长安收回目光,淡然道:“龙角崖。”
兖州与扬州毗邻,正是李长安在六银山时所说过的龙脉之尾,且一面临东海,设有官商码头,是商歌水路的重中之重。龙角崖却鲜有人知,因其地势险恶四周暗礁旋涡遍布,几乎常年无人踏足。也正因如此,龙角崖成了不少亡命之徒的避风港,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一股规模不小的水寇,令当地官府很是头疼,但龙角崖易守难攻,在女帝强压之下换掉了前后三任刺史后,官寇之间竟达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贼寇不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抢掠过往船隻留下几条人命,官府也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作为水路军镇的修鱼城便是如此相安无事了好些年。
二人回到客栈时
早已打烊,李长安不愿旁生枝节,更不愿意掏银子打赏,便提议原路返回。洛阳平静的瞅了她一眼,轻盈一跃入了窗。她觉着跟李长安相处的时日长了,兴许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皆有幸体验一番,讲究多了反而自讨没趣。
这间厢房是李长安的,洛阳正欲打算推门出去时,悬在半空的手一顿,但转念又想起在画舫的一幕,那姑娘面红耳赤的模样委实令她心中不悦。当下便再不迟疑推了门出去,只是轻声留了句话,“有何事,便来唤我。”
门关上后,李长安立在夜色里噗嗤笑出了声,低声道:“倒不如留下来,反正又不是头一回。”
隔壁回房的洛阳自是听见了,但也权当没听见。
翌日一早出城时,李长安眼珠子左右转个不停,直到走出十里地她才消停下来。
坐在马背上白衣欲仙的洛阳偏头看着她,悠然道:“你这么怕她,不如走快些?”
李长安瞥了一眼马鞍上圆润挺巧的人间风光,压下共乘一骑的可怕念头,无奈道:“你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想套我的话儿?”
洛阳投来一个眼神,立即会意的李长安认命继续道:“天下人皆道当年宫门前,若是武陵王早来一步商歌兴许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长野之战,姜凤吟是藏拙也好,本事平平也罢,他们姜家的家务事我本就不愿参与,只是承下这份香火情也无可奈何,想必姜凤吟早知我与桃花岛的一些过往,虽算不得秘辛,但其中仍有不为世人所知的隐晦。姜凤吟此举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我只是想不明白她这番兴师动众,好似生怕长安城里的那位不知道一般,究竟是有了什么倚仗?”
洛阳不以为然,道:“先前两处龙息泉眼陛下并未阻拦,武陵王此举不过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有何不妥?”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那倒也是,依你看,这份香火情孰重孰轻?”
洛阳并未答话,仅一笑置之。
依她看,莫说龙息泉眼,就算姜家把江山拱手让出,李长安也并非领情。许是只有姜家人死绝,国破家亡,才是她得偿所愿。但这话想想便罢了,如今的商歌王朝岂是一个李长安便能轻易撼动的?
李长安夹紧了马肚,笑道:“话虽如此,但在你那位小心眼的陛下看来,武陵王这可不算顺水推舟,怎么着也得安上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洛阳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风轻云淡道:“亦在情理之中,但江湖这块是非之地,陛下终归是要握在手中才可安心。”
李长安挑眉看着她,目光中带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诧异。
“以前不知,你对那妇人倒是颇有见解。”
洛阳冷冷斜了她一眼,不悦道:“我虽常年在山上,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那比我强不少,不像我在崖下所知甚少,这一路闲来无事,不如你给我多讲讲天下趣闻轶事?”
“不知道。”
“方才还说并非一无所知。”
“不想说。”
“……那就讲一两件?”
“闭嘴。”
“若不然,你亲我一下堵住我的嘴,我就不问了。
”
“你说什……?!”
“昨夜湖底不是亲……诶!女侠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
其实洛阳也就装腔作势的追了她一小段路程,但每每洛阳平复下心境来,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又掉回马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很有一股子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待洛阳终于忍不住一脚把李长安从马上踹翻在地时,天色也已渐沉。
李长安摆出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模样,但好歹说了几句求饶的好话,否则就算洛阳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戳几个窟窿出来也挺不好受。李长安虽并非有意为之,但瞧洛阳比以往耳根子还软时,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倘若洛阳当真不在意此事,怎会让她这般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到底还是对她在意的,哪怕一星半点也是好的。